过完年,楚云梨就出了月子。初十那两天,她跑了一趟镇上。
文河镇和偏远小镇不同,基本上府城能买到的东西,这里都有,楚云梨给置办了一架马车,里面铺着厚厚的被褥,如此,她无论去哪,都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
她赶在十三之前,去了一趟城里,买了不少花灯。
其实是各种编好笼子,需要把花样好看的纸糊在上面,才是灯会所用的灯笼。楚云梨又请来了蒋翠心一家帮忙。
忙忙碌碌过了十四十五,楚云梨付完了工钱之后,净赚了二两银子。
银子不多,但落在蒋翠心眼中就太多了。
回家的路上,她一脸恍惚,边上她婆婆也差不多。
翌日,蒋翠心上门,找到了楚云梨,迟疑半晌,说了自己的来意:“翠苗,我看得出来,你没打算种地。以后是不是要做生意呀?”
楚云梨颔首:“我种不了地。带着两个孩子,也干不了多少活。我打算先在镇上开一间铺子,等生意做大有了本钱之后再搬去城里住。”她认真道:“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那些难听话说不到我跟前,但不代表我就不知。留在村里,对两个孩子没好处。只有去了城里,周围的人来来去去,像我这样的人不止我一个,日子才能继续往下过。”
蒋翠心颇觉得有理。
“其实我想跟你一起做生意。”
楚云梨扬眉:“但是呢?”
蒋翠心苦笑:“你怎么知道有但是?”她自顾自继续道:“我婆婆不愿意。她说抛头露面不是长久之计,又说银子是乱家的根源,不让我们去。”
楚云梨哭笑不得。
银子这东西挺好,多了之后确实会引得家宅不宁。但是,没道理就要放弃啊。
“这事不急。”楚云梨笑着道:“等我镇上开了铺子,也需要人手,到时候你来帮我嘛。”
与其说蒋翠心婆婆是估计抛头露面,不如说她是顾及本钱。如果一家人都去镇上帮人干活赚钱,她肯定不会拒绝。
过完年,村里各家忙着春耕。楚云梨没有掺和,天天驾着马车来往于镇上,很快就开了一间杂货铺。而私底下,她换了装扮卖了两张方子,换来的银子直接在城里置办了铺子。
脱下厚重的冬衣,幺妹又冒了一截,楚云梨让她学绣花。那绣娘是个识字的,每日再教她写一篇大字。
等春耕忙完,已经是二月底。
余家人早就听说了蒋翠苗在镇上开铺子的事,不过,家里忙着下种,一直没来得及上门问。现在活计忙完,看到人天天架着马车来往于镇上,这才多了几分真实感。
这一日,镇上赶集,村里大半的人都去凑热闹。天刚蒙蒙亮,楚云梨的马车到村口时,那里已经等着许多人了。
大家乡里乡亲,楚云梨很乐意顺便带他们一程。当然了,不带男人。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笑着和楚云梨打招呼。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话真的有道理。哪怕楚云梨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愣是没有人说她的闲话。至少,当面看到她都客客气气的。
“翠苗,带我一程。”
楚云梨让开,四五个女人挤了上来,其中一个还小心翼翼的抱过了襁褓里的孩子。
路旁还有几人,正是余母带着三个儿媳。
她们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等的是蒋翠苗,只不过这大早上的天还没有亮,外头又有些冷。她们觉得外人能搭车,没道理她们不能搭。
说起来,这置办马车的银子还是余家给的呢。
可惜,楚云梨还真就没有请她们上来的意思。看到人都坐好了,一扬马鞭。马儿小跑起来。
余母见状,急忙喊:“翠苗,你没看到我们吗?”
楚云梨气笑了。
村里的妇人想上马车,都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更是主动上前打招呼。这些人可倒好,难道还等着楚云梨主动问起?
谁给他们的脸?
楚云梨头也不回。
身后车厢中有人探出头来:“你婆婆可真是,刚才还在那里说你的马车是余家买的。说你做人忘本……”
这人或许是好心提醒,也可能是故意挑拨离间。
无论哪一种,楚云梨都懒得计较,笑了笑道:“其实她这么说也没错。当初我离开余家的时候拿了不少银子。否则,别说置办马车,我连村里的那间荒宅都买不起。”
“拿了多少?”众人人都挺好奇,听到有人问,都看了过来。
“十两。”楚云梨头也不回。
众人一片哗然。蒋翠心谁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从来也没往外说。村长也清楚,他甚至还看到了银子,但是,他也没有往外说。
这些人或许隐约知道,但听到楚云梨承认,还是忍不住惊讶。
“余家可真的富裕了。”
“是啊,当初他们那么不喜欢翠苗,却还愿意给银子……”
“那可是十两,余家肯定是舍不得的。至于翠苗是怎么拿到的,那肯定是她自己的本事。”说这话的人笑呵呵问:“翠苗,我说得对不对?”
楚云梨颔首:“对的,余家本来不愿意给,是不得不给。”
众人:“……”
面面相觑过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蒋翠苗捏着了余家的把柄似的。可什么样的把柄值十两?
余家如今富裕起来,家底何止十两……难道就是余青青嫁去大户人家的事?
众人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联。她们也没有追根究底,嘻嘻哈哈的说着村里的趣事。
最近村里各家都空闲下来,镇上的人多,各种生意都比之前好了不少。楚云梨也一样,她带着两个孩子,更多的是坐在柜台后面收钱,至于理货和给人找东西,都交给了蒋翠心。
到了半下午,太阳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楚云梨靠着柜台昏昏欲睡,却听到外面有喧闹之声传来。
楚云梨被吵醒之后,探头看了过去。
此时铺子里就两三个人,蒋翠心见她好奇,笑着道:“我瞧瞧去。”
楚云梨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周氏在痛哭。点了点头。
蒋翠心飞快跑了一趟,半刻钟后回来,面色复杂:“有人挨了打。是你之前的婆婆。他们余家……这是犯了哪路煞神?”
余家今年特别忙,前头的兄弟俩刚刚养好伤,也不敢猛下力,因此,余家春耕时还请了两个人。但这请的人到底没有自家人尽心,那是能偷懒就偷懒,都想把力气留着回家干自己的活。
余山江没有受伤,大部分的活都被他给干了。
这么一算,也不知道受伤好,还是不受伤好。
听到她的话,楚云梨有些意外:“是什么伤?伤着哪儿了?”
“被人给打了。”蒋翠心和楚云梨走得近,更知道余家人的刻薄和冷漠。语气里带着些幸灾乐祸:“就和去年余山海他们的伤差不多,可能没那么重,但也好不到哪去。”
楚云梨一脸惊讶:“镇上这么多人,她怎么挨的打?”
蒋翠心摇摇头:“我赶着回来,没问清楚。”
其实也用不着她问,稍晚一些的时候。关于余家那点事就传的沸沸扬扬。余母今天是来赶集的,家里不缺银子,她想来置办一些东西,还想给家里人重新做新衣。
婆媳四人出手挺大方,买下不少东西。于是,有人就动了心,悄悄跑过来跟余母说,有些关于余家人的秘密要告诉她们。
婆媳几人知道某些内情,听到这话就心虚。余母便跟着去了,就怕某些事被外人知道。然后……才知道余山海上一次赶集时,跑去找了花娘,临走时多付了银子,让那个花娘不要再接其他的客人。
这种事情,只有经常去那些地方的人才知道。文河村的人都还没有听说过。余母气急,觉得儿子不争气,家里有再多的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周氏就更别提了,当时就气哭了,一个冲动就找上花娘,想要把人打一顿给自己讨个公道。可花楼的茬哪是那么好找的?
婆媳几人进去之后,立刻就被人打了出来。余母受的伤最重。
周氏哭得泣不成声,还不忘骂自己男人。一群人闹到医馆,该知道的不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蒋翠心摇摇头:“我婆婆说得没错,银子就是乱家之源。”
这话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的,但那得看是对谁。有些人手握再多银子也不会做那些混账事。但对着余家兄弟,就不能让他们手头有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