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十分的时候,工作人员进来通知袁星洲准备。
袁星洲在化妆间里拉着霍阳青又对戏又聊天,就想怕这位出去再跟叶淮对上,这会儿一听要准备,登时紧张了。
“现在就拍吗?”袁星洲要站不站,纠结着找借口,“我看上面说快夜幕时分才进酒吧。”
“先拍你的。”工作人员却道,“快点的吧,导演在催了。”
袁星洲跟霍阳青聊了半天,知道今天的拍摄很不顺利,上午的时候演员状态不好,原本四场戏拍了两场,下午的时候又有摄像摔骨折了,机器也出了点问题。
这种时候脾气再好的导演都会骂人,他不敢耽搁,连忙钻出化妆间。
导演果然在等他,看他过来,皱着眉头道:“有一场戏需要重拍,你准备一下吧!”
那场正是袁星洲参加直播前拍的最后一场,当时导演喊了“过”,却没点评什么。袁星洲理所当然地以为没事了,所以麻利儿地卸妆,随后跟着节目组去了机场。现在一看要重拍,他立刻意识到肯定是那天自己出了问题,但后来导演找人找不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袁星洲满含歉意地对导演鞠躬道,“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轻易离开片场了。”
导演看了他一眼。
袁星洲又跟旁边的助理导演等人道歉,之后不敢再废话,赶紧熟悉那一场的走位和台词。
那场戏是拍他在街头的一幕。小军官徐洲此时已经怀疑他们追踪的解密人就是冯青了。他没告诉任何人,打算自己去图书馆确认那人的破密习惯。这一幕就是拍他去图书馆的路上,徐洲在没人的路口停驻片刻,内心十分复杂。
“人物的性格气质需要一个基调,这里……之前要求你突出的点是急切、愤怒,你上次表现的没问题。”导演走过来,跟袁星洲解释,“但这两天剧本改动了一下,这里的情感也就不一样了。你觉得呢?”
袁星洲意识到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暗暗松了口气,随后迟疑道,“如果徐洲爱慕冯青,那这里……应该是表现的很隐忍,他忍受着理智和情感的冲突,这种冲突使他……”
“茫然!痛苦!”导演连连点头,笑着拍了拍袁星洲的肩膀,“很好,就这样。”
袁星洲笑笑。
导演又道:“拍完戏出去玩玩,放松放松是应该的,别有压力。那边是家属吧?”
远处,叶淮把墨镜推到脑门上,手里捏了个旺仔牛奶喝着,也不知道谁给的,见袁星洲看过来还抬了抬下巴,一脸“你好好工作”的样子。
袁星洲:“……”
真是个大爷,到哪儿都有人伺候。
他怎么还没走?
“好好拍。”导演鼓励道,“争取早点收工,带你家属在周围转转。”
显然这位导演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晚上还要拍吻戏,袁星洲无奈地笑笑,解下披风,随后深吸一口气,进入了状态。
日暮时分,山间竟然渐渐起了平流雾,欧式古典的高耸建筑半笼在雾里,街道两侧的树叶半绿半黄,光影略暗,落寞清秋……
导演瞬间就精神了,太美了!
袁星洲完全沉浸在情绪里,一条就过了,然而所有人都在喊再来一条再来一条,于是他便只能一遍遍的再走。
这种美得不真实的场面很难捕捉,导演的坏心情一扫而光,大家都松了口气。
袁星洲也去监视器后面看了一眼,对画面里安静忧郁,有着王子气质的人感到陌生。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场面可遇而不可求,老天爷给脸,对剧组来说比什么都给力。
大家饭都来不及时吃,赶紧准备下一场,主角的吻戏。
袁星洲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赶叶淮回去。然而一回头,就见不远处,霍阳青正跟叶淮站一块聊天。
袁星洲赶紧跑过去。
“我跟叶哥聊天呢!”霍阳青表现的完全不像一个黑粉,见袁星洲过来,笑了笑,“叶哥真好说话。”
袁星洲汗都要下来了,生怕叶淮说什么不该说的。
“是……是吗?”袁星洲问。
“唔,”叶淮翘着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墨镜戴上了,头也不抬道,“他说他要跟你拍吻戏。”
袁星洲的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呢?”
叶淮面无表情道:“你们剧组有甜点吗?面包也行。”
袁星洲:“……”
敢情这位就惦记着吃东西呢。不过还好,看霍阳青的样子,这俩应该还没说什么。
霍阳青冲他挑眉,随后瞥了瞥嘴。
袁星洲示意他先去准备,等人走开后,才对叶淮道:“你赶紧下山吧,景区这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晚饭只有盒饭。而且我这一会儿接着拍,放饭还不知道几点。”
叶淮“唔”了一声。
袁星洲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怕他生气,又解释道:“我们下一场是内景,你在外面也看不到,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如果还想看,哪天天好再过来就是了。”
叶淮这次干脆不说话了,一脚蹬地,前后无聊地晃着椅子。
“路上开慢点,下雾了,注意安全。”时间有限,袁星洲顾不上他了,说完之后又转身匆匆离去。
霍阳青虽然是个花心大少,但科班出身,颜值又好,演技没得挑。俩人先后拍了进酒吧的戏份,都是一条过,然后重头戏来了。
徐洲跟冯青在酒吧的角落里见面,俩人共同回忆往事,同时互相试探。徐洲渐渐进入到往日情愫里,看向冯青的眼神里饱含深情、抑制和痛苦。
冯青敏锐地察觉出来,渐渐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争强好胜,凡是都喜欢占上风,那时你们班上有位同学,读书刻苦,又聪慧异常,使得你考试只能落第二。你心中懊恨,就找我来哭。”冯青单手搭在椅背上,眉眼尚有冯家大少的潇洒风流,对徐洲道:“那时候我就设法哄你开心,纸牌游戏你可还记得?”
徐洲意外地看向他,有些无所适从。
冯青便从桌上抽出一张牌,贴在自己的嘴上,靠近徐洲。
酒吧里灯光昏暗,冯青扭身,挡住外界的视线,靠近过来。
纸牌从他唇上掉落,二人唇部相接。
“卡!”导演大喊。
袁星洲一个激灵,慌乱地睁眼,退开些许。
霍阳青抬头看导演。
“阳青注意表情控制――”导演喊,“你只是做戏,做戏懂吗?眼里不能有感情!”
霍阳青愣了下,低头看看袁星洲,又看导演:“我不是吗?”
导演:“自己滚过来看!嘴都咧哪儿了!牌都吸不住!”
大家哄然大笑。
霍阳青摸了摸耳朵,忙冲袁星洲道:“不好意思。”
袁星洲笑了笑,正要准备重来,就听有人突兀道,“愣头青,就是不行。”
袁星洲:“?!”
袁星洲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差点掉魂,回头一看,叶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监视器后面去了!这会儿坐在导演的椅子上!
霍阳青显然也听到了,脸色忽青忽白。
“别管他。”袁星洲简直头大,只能先安抚身边这个,“他就这样。”
霍阳青看了叶淮一眼,转过脸深呼吸,然后继续,“你可还记得……”
……
一分钟后,纸牌落地,霍阳青吻过来,袁星洲闭眼。
“卡――”导演又道,“不对不对,重来!”
“还是我太热烈了吗?”霍阳青站直,看了叶淮一眼,对导演道,“对不起导演,我太喜欢星洲了,把握不住。”
袁星洲:“……”
叶淮:“……”
他说的太理直气壮,脸上又带着不悦,大家都以为他是大少爷脾气发作了,反而没人当是真的。
导演摇了摇头,跟助理导演嘀嘀咕咕了两句,最后道:“星洲,你的眼神还欠缺一点。”
袁星洲一听是自己的问题,连忙站起。
“……纸牌掉下去时,你的内心是激情澎湃的!所以眼神一定要热烈,着火了一样……”导演道,“现在你的慌乱感把握的很好,但没有爱,看上去像被强迫的。”
这个导演对袁星洲格外好,总是夸他,每次指导也讲的很细。
袁星洲心里感激,忙点点头,自己暗暗揣摩。
第三遍,袁星洲不停的提示自己要有爱,可是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他不知道看爱慕的人应该什么眼神。
这一轮没等亲上,霍阳青说错台词了。
再来第四遍,大家的情绪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饱满了。霍阳青终于没有热烈饱满的爱意了,袁星洲则努力把他想象成“金x奖最佳男配”的奖杯。
纸牌掉落,霍阳青没有停顿的亲了上来。袁星洲想象着自己在金x奖的讲台上,接过奖杯轻轻一吻。
他微微抬起下巴,迎接,完成。
导演没喊卡。
袁星洲松了口气,正打算睁眼接着往下接,就见霍阳青盯着他的嘴巴看。
“导演!”霍阳青站起来,叹了口气道,“星洲的口红都被我吃光了,补补妆吧。”
袁星洲:“……”
晚饭还没放,大家又累又饿,袁星洲赶紧站起补妆,霍阳青的也要补,两人修饰完毕,对视一眼,都有些疲惫。
“对不起。”霍阳青歉然道,“我还以为这场挺好过的。”
“是我的锅。”袁星洲知道自己跟霍阳青比,演技上差很大一截,忙道,“是我眼神不到位。我……找找感觉。”
俩人说话没放低声音,导演吆喝道:“刚刚的已经接近了,大家再努力一下!这条过了就吃饭。”
工作人员又重新打起精神。
“星洲。”导演喊了一声。
袁星洲立刻回头,眼神里有些忐忑。
导演道:“你的把他想象成……”
“想象成我。”机器后面的叶淮道,“就当是我要亲你。快点的吧,我都要饿死了……”
他前面的声调平铺直叙,之后最后一句是满满的委屈。
袁星洲张了张嘴,见周围人都是一脸八卦等吃狗粮的样子,耳尖一红,血气上涌,赶紧准备去了。
第五遍终于一条过。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袁星洲见问过没有自己的戏了,赶紧跟剧组说了一声,打算送叶淮回去。
他们的取景地是在山里的景区,虽然路途平顺宽敞,但今天下了雾,叶淮对周遭又不熟,袁星洲担心他回不去。
他连忙去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吃饭。叶淮坐在一处建筑的阶梯上,手里不知道从哪儿领来的饭盒,里面已经堆了三根烤鸡腿了。
“……你怎么还吃上了?”袁星洲惊讶道,“我今晚没事了,先送你回去。”
“你不是说今天大夜?”叶淮问,“怎么又没了?”
袁星洲就是糊弄他的,这会儿只得含糊道:“统筹安排的。”
叶淮点点头:“你住哪儿?”
“景区的宾馆,景区被我们包了。”袁星洲突然意识到他这么问,是想住下来的意思?想了想又补了句,“但是房间都满了。剧组人多,安排不开。”
叶淮:“……”
“没关系。”叶淮面无表情道,“我住你屋。”
袁星洲一脸不解,但看叶淮眉头蹙着,嘴巴抿着,筷子没好气地在饭盒里拨来拨去,鸡腿都要被插|烂了……眼看着要暴躁。
这几天来俩人沟通还算愉快,袁星洲快忘记叶淮的标签之一是脾气差了。
况且自己昨天才跟人求过情……
“那走吧。”袁星洲放弃了挣扎,转头带路,道,“这盒饭吃不吃?不吃别扔糟蹋了,我还饿着呢。”
剧组的饭盒虽然会多准备一些,但总有人饭量大,袁星洲见他拿了,自己就不好意思去拿了。
毕竟这是自己名义上的家属。
“难吃死了。”叶淮把盒饭扣住,没好气地跟上来,跟他并肩走着,“你们就天天吃这?”
袁星洲道:“不同的剧组条件不一样,这已经算好的了,大锅饭才难吃。今晚的鸡腿应该是霍阳青给大家加的。”
“呵。”叶淮抿直了嘴巴,双手抄在裤兜里,侧头瞥他一眼。
袁星洲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招惹他了。
“不就是个黑粉头子吗,”叶淮冷哼一声,不屑道,“要不是我,他连吻戏都过不了。”
袁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