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恩从心底里认为,郝二秋离开时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一句吹牛皮的话。
所以,当他在稍事休整后,他手下幸存下来的八九十个亲兵,在郝二秋及其战队给他们留下的残羹剩汤般的战场,竟也搜罗到了不少缴获。
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仅仅是擦伤了皮肉,或者被绊倒了而仅仅是躺卧在那里的西域大马。
一番战场打扫下来,原本丢盔卸甲的白广恩亲兵营,看上去终于又变得有些兵强马壮的模样,而且还意外地从一些横七竖八的死马死鞑子身下,发现了不少当时只是被打晕或者吓死过去的活着的鞑子。
这些亲兵,自然也是毫不客气,马上将他们全都驱赶起来,竟一下子成了他们捡拾和搜刮后最好的劳力。
最让这八九十个亲兵兴奋的,还是草丛和乱石见,那些散落在其中的金银财物。
当然,唐通手下的那十几个亲兵,也没有闲着,在郝二秋他们仅仅是将眼面前的战马收集了一些,便对整个狼藉一片的战场,再也不多看一眼,便上马远去后,他们便四散开来,到处搜寻着地上几乎俯拾皆是的金银财物。
倒不是他们眼尖,或者郝二秋战队风卷残云一般射杀鞑子时,这些亲兵就只盯着鞑子的财物看,而是鞑子被一个个射翻马下之时,这些鞑子抢来的金银财物跟着滚落在地,金银之物实在太过扎眼,即使是蒙尘,当一切都尘埃落地时,闪光的金银,也就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唐通、白广恩看在眼里,仅仅愣了一下神,便俱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种更深更大的恐惧感。
因为他们发现,这世上,竟然还有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场大战后,理所当然地搜刮金银财物而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进行这样一场欢天喜地的发财机会。
反倒是劫后余生的那些战马,却是他们最看重和追逐的东西。
而作为统兵者,比谁都清楚,当一支面对可以唾手而得的金银财宝无动于衷的军队,将是一支怎样可怕的军队!
反正,在他们从军那一天开始直到现在,他们还从未发现有过这样的一支军队。
“唐兄,你是已经见过了,你、你那位刚刚投靠的主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竟能带出这样一支闻所未闻的吓人之军来的?”
白广恩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谁知,唐通却是苦笑一声,直接摇头道:
“白兄,等你亲眼见到了神威将军之后,你自己去看去听吧。你现在问我,老实说,连我都还想找人像你这样去问问哩!”
白广恩听了,忽然目光闪烁道:
“罢了,唐兄,我不问你这个,我只问你,除了你我归顺了你那位刚刚投靠的主子,你我都认识的都还有谁也被收罗了进去?”
唐通这一次倒很认真,眨巴着两眼想了半晌,摇头道:
“咱们原来的人马里,我还真没有发现有谁也投了过来,数来数去目前也就你我二人了吧?”
“不过我敢说,等这场大战过后,只要没有战死的,或者是神威将军不喜欢不想要的之外,怕是不管咱们原来大顺军那边,还是吴三桂那边,甚至可能还要北方建奴那边,很有可能会有很多人都要被收罗到这边来了!”
什么,这是要一锅端吗?
白广恩吓了一跳,瞪着两眼道:
“唐兄,咱们汉人也就罢了,毕竟打生打死都还是同宗同祖,北方建奴乃是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怎么那位主子连鞑子都来者不拒呢?”
唐通一听,吓了一跳,连忙纠正他道:
“白兄慎言,神威将军如何想的,哪里是我等这些人能够猜得到的?”
“我那样说,也不过是因为在向阳城里走了几回,曾亲眼见过爱新觉罗氏那几个被俘获的王公贝勒。”
“你想呀,神威将军将他们统帅的大军杀灭后却独独留下他们,到现在不仅没有砍他们的脑袋,还每日好吃好喝地养着,若他们没有大用处,神威将军总不会没事干地将他们当猪一样地这样一直养着吧?”
白广恩一听,捏着下巴连连点头道:
“唐兄说得有理,此前你曾说现在连多尔衮都被我还不曾见过的那位掳到手中,怕是他还真的有某种我等根本无法想象大局,在心里酝酿着哩!”
两人相顾骇然地互相感慨了一番,眼见自己的亲兵,依然还是像一窝蜂似的四处搜刮着地上散落的金银财物,于是异口同声大喝了一声:
“行啦,他娘的,这世上的钱物哪里是拿的完的?走走走,赶紧离开此地随我归营!”
当场打死的鞑子多达几千人,就凭他们现在区区这点人马,两边加在一起都不过百人,能将此地值钱的财物拿走多少,怕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两位主将出声一吆喝,便再也没有哪一个亲兵敢再搜刮了,一个个跑回来,重新聚拢到各自的将军身边。
唐通、白广恩现在都算是落魄的将军了,其实面对这漫山遍野值钱之物,心里也还是一样肉痛的。
但是钱财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的性命和前程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双双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屁股上,嘴里发泄般地同时喊了一声:
“驾!驾驾!”
不管怎样,就算他们现在成了光杆司令,他们也得继续将身上的使命继续下去。
除非,他们真的可以现在就抽冷子解甲归田,找个地方归隐而去。
但他们敢吗?
或者,心里真的能心甘情愿地彻底放下一切了吗?
答案,当然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而更让白广恩意想不到的是,在他刚刚回归主战场之际,一个熟悉的人影,便又横亘在前面不远处,然后在他身后那恐怖的三百人枪火铳营簇拥下,驻马立在一处必经之路,远远地望着他。
两股人马,很快重又兵合一处。
郝二秋不等白广恩走近,便嗤笑一声道:
“桃源伯,我走时只是让你们稍稍补充一下,免得堂堂的这伯、那伯,亲兵一个个被鞑子打得不像样子。”
“谁知道,我在这里把大事都办了好几件了,你才姗姗来迟,你这些亲兵,只顾着去捡银子了?”
说着,郝二秋毫不客气地故意在他亲兵营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