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凡兴水产”的渔船长约三十余米,相对于民用渔船而言,规格不算小,船上标配7到8人。
被近期的传闻闹得,这次船上的工作人员,只有6个人。
由于是民用渔船,所以不像正规渔船一般设置了严格的职务划分,除了总揽大事小情的一名船长外,其余职务,如大副、二副、厨师、船医、捕鱼的水手等,都是由其他人交叉担任的。
两个月连续死掉了四个人,恐惧的阴影浓稠的仿佛已经实质化,就要滴出水来,笼罩着这艘老旧渔船。
除却掌舵开船所必需的船长及助手,其余4人都没有选择回到房间休息,而是来到餐厅,聚在一起,打算以这种方式熬过这几个夜晚。
尽管他们都是重赏之下领缨的勇夫,但谁也不想独自一人面对夜色之中的恐惧,毕竟谁也无法保准,这一觉睡过去,下一个死掉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养生壶里的开水已经开始翻腾,里面泡着的枸杞、姜片浮起又沉下。
围着水壶的桌子边,4个人团围而坐,各个面色阴沉,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的想法。
“上个月五号那天,李光落到水里之前,我俩也是坐在这里,喝了一斤散白,李光说他去甲板上撒个尿,等我们再发现他的时候,肚子已经比怀孕的还大了。”
一个身材干瘦,面色黝黑,留着小胡子的水手双手肘顶在桌子上,手掌抵着太阳穴,率先沉声说道。
他是船上捕鱼的水手,也兼任厨子。
厨子接着幽幽地说:
“喝多了嘛,掉到水里淹死也不能说很稀奇,但赵晓斌可是滴酒不沾的,而且水性最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两三分钟都不换气,但怎么就……
我亲眼看见他前一秒还好端端地站在甲板上看风景,下一秒就跌进水里,起初我还以为是他游泳的瘾头犯了,但等我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也没了……”
作为与渔船绑定的厨子,只要这艘船出航? 他都会跟随。
而由于这艘是杜家最大的一艘渔船,捕鱼的主力? 它出海的频率,是最高的。
这导致死掉的四个人里? 三个人死在这艘船上。
尽管心里害怕? 但人类的天性即是如此,越是害怕的东西,在思想上越忍不住去碰触。
四名船员聚在这里,起初还约定好谈些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挺过这难熬的夜晚? 但不知从哪一句开始,谈论的话题便鬼使神差地转移到死掉的人身上。
作为三起死亡事件的见证者? 厨子免不了担任起故事讲述者的角色。
厨子自养生壶中倒出一杯翻腾的枸杞生姜水? 吹开水面漂浮的红色枸杞? 向嘴里灌了一大口,咽下? 面不改色。
也不知是夜里的水面湿气大? 还是心里的恐惧让人遍体生寒,此刻的他需要滚烫的姜水帮助他把事情继续讲述下去。
“死了两个人以后,我们就隐约觉得甲板那里有猫腻? 当时就有俩人吓得不敢再登船出海? 剩下几个胆子大的? 尽管不以为意,但在行动上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免独自一人登上甲板,这样就算着道落了水,也有人能第一时间施救。
可是,我们还是天真了,下一个死掉的人,并没有死在甲板上。
张瑞本是死在自己床上的,自己咬掉了自己的鼻子。”
自己咬掉自己的鼻子?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但随即就有听众拆台:“这个我知道,张瑞本戴的是满口假牙。”
似乎是因为拆了厨子制造的惊悚、悬疑的台子,这人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
厨子点头:“的确是假牙,并没有多稀奇,但取出整口假牙,用手握着生生夹掉自己的鼻子,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拆台者沉默了,余下2名听众不禁吸了口凉气,场面变得更加诡异。
见吓到了几人,厨子有些得意,说:“所以,自打张瑞本死后,这船上的人,都不敢出渔了,当然,除了我。
也不知你们是真的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敢登上这艘船,
记好了,想在这艘船上生存下去,就坚决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保证身边随时有人可以搭救你。”
三人机械地点了点头,不经意间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晚上的水面,风是真大啊。
厨子笑了笑:“还有一点,记得多喝点姜水。”
说完,端起杯子,又灌了一大口枸杞姜水,毫不畏惧茶水的高温,似乎长久这般的饮水习惯已经导致他的食道丧失了感觉,这样的人很容易罹患食道癌症。
“厨子哥,那咱们就在这儿对付一宿吧,别分开了。两个小时一班,轮班守夜行不?”
一个年轻的水手提议道。
“你们睡吧,我岁数大了,睡眠不好,晚上帮你们守着,你们三个后生好好休息。”厨子道。
“那怎么好意思啊。”众人推脱,但拗不过执拗的厨子,还是将餐厅的椅子拼一拼,打算当做床休息一下。
“啊!那是啥!”
又是那名年轻水手的惊呼,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惊惧。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餐厅的窗户,玻璃上水迹斑驳,但窗户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你可别一惊一乍的,吓唬我们啊!”
有人不乐意了,在这种时刻,草木皆兵真的是会吓坏人的。
“没……没吓唬你们,我刚才,看见窗户外面有个东西,好像是……好像是……”
“好像是啥?”厨子有些急切地问。
“好像是个滴血的鼻子!”
年轻水手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众人大惊!
刚听了厨子的故事,现在他们是见不得滴血的鼻子的!
“你踏马别瞎说啊!”有人坐不住了,语气不善地对水手说。
“没有!我真的看到了!”
关键时刻还得看厨子的,他缓缓走到窗户边,小心翼翼地朝外看去,
在船体摇曳得吱嘎声中,窗外只有黑暗的走廊,什么都看不见。
但窗户玻璃上,的确沾着一丝血迹!
厨子凉气倒吸蹬蹬蹬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惨白惨白的。
其余三名水手见状,就要尿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餐厅的们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晚上不睡觉,你们干啥呢?”
杜威大公子走了进来,
右手捂着鼻子,
指缝间流着鼻血。
“有纸没有?走廊没灯,撞墙上了。”
杜威的声音瓮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