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辆车的车主,是个二十几岁的男子,身材很瘦削。
被带到审讯室的时候,他显得万分紧张,乃至是恐惧。
身体哆嗦,仿佛一个小耗子。
这情况下,原本可以趁热打铁质问,曲卿却安抚了一句来开场:“你不要紧张,你遇到了什么,就说什么,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有心和无意,我们还是分辨得出的。”
哪想此人当即就摆手说:“我没有撞他啊,真的没有——”
曲卿略感好笑,说:“我没有说你撞了人,我只是说,让你详详细细,原原本本描述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此,这位司机才平缓了心情,开始讲述:
“我原本是不需要走那一条道的,但又觉得那条路到我想去的地方可以绕近些,就开进去了,我是打了车灯的啊,虽然是远光灯。”
“可是到路中段的时候,前头不到十米的车灯光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突然就从地上起来了。”
“我吓了一跳,紧急刹车,车子险堪堪在距离他一两米的地方才刹住了。”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详细样子。”
“他个子很高,身体很壮,视线凶恶。”
“这些倒还没什么,他站得摇摇晃晃的,头上到脸上,连带部分衣服上,竟然有暗红的痕迹,看着像血,十分刺眼。”
“而且,他的左手上,还抓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略微有点儿球型,不过又不是球,有点儿铜黄色。”
“我那时候,脑子里发白。”
“我的第一意识,是自己撞了人了。”
“但紧接着就发现不对。”
“这么一个人,我要是撞了他,我的车体会有反应,可我根本感觉不到。”
“所以我立马有了另一些判断。”
“第一,这个是碰瓷的,他头上脸上的血,是假的。”
“第二,他是拦路抢劫的,左手里抓着的东西,是某种武器。”
“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儿摇晃地来到了驾驶位这边。”
“天气有点儿闷热,我是开着车窗的,他右手探进了车窗里,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臂,张口想说什么的样子。”
“我平时的胆子就很小,尖叫一声,赶紧倒车,打了个旋,返回去了。”
“要不是贪路近一点儿,我不会走那条道的,都怪我自己。”
“不过,我真的没有撞到那个人啊,你们请相信我啊——”
这位司机竭力想撇清。
曲卿则问:“你是说,当时他抓住了你的一只手,是么?有没有留下伤口?”
“有。”司机褪下了左手臂的袖管,果然可见一道类似于抓挠出的伤痕。
“当时我穿的是半袖的,不想被人看到伤口,就换成了长袖了。”这位又附带着解释。
曲卿提出要求:“我们需要做个DNA鉴定,请配合……”
——
这第一位司机完成了检材提取后,轮到了第二辆私家车的司机。
此人大概四十多岁,比前一个沉稳了许多,曲卿顺利问出了经过。
“我开车到那里的时候,前面路上忽然有一个人影闪出来,还举起一只手摇了摇,我赶紧急刹车。”
“这个人个头很高,也很壮,但看上去很狼狈。”
“他不但是脸上,头上,连衣服上都是血。”
“他肯定不是正常想搭计程车的人,不然不会在这个机动车行经不多也没有出租车停靠的地方拦车。”
“是碰瓷的?”
“我也想到了这可能,不过这大半夜的,这么碰瓷的倒真不多,而且容易直接吓走司机,或者由于光线和视角的问题,出现真车祸。”
“我正琢磨着呢,他摇晃到了我车前,上半身一下子倾倒在了我的车头上。”
“我模糊从他口里听到了两个字,帮我。”
“说实话,我也受过伤,感觉他的伤不像是假的,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个需要寻求帮助的人吧。”
“我想起来自己受伤后的遭遇,就开车窗问他怎么了,是不是需要送到医院。”
“他有点儿虚弱地点了点头。”
“我开后车门,让他上了车后排,因为这样适合躺倒在后排座位上,然后我回到前座开车。”
“我本意,是想送他到最近的医院或诊所的,但他上车后不久就说了一个地点,需要开个三四十分钟才会到。”
“这路程里,可以经过好几家医院诊所了,我问他不去医院吗,他没回答。”
“我默默开车,他在后座有点儿痛苦,哼哼唧唧的,好像还用手抓挠过我的车座坐垫还是车前座的靠背套。”
“中途我问他是怎么伤到的,他没有回答。”
“我十分好奇,心理猜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受伤后不去最近的医院,而要去好几十公里的车程以外。”
“莫非,是那里可以让他看病,是他的家?他是那种受了伤却不敢去医院的罪犯?”
“他的样子,的确有点儿凶恶,说起来,把他扶上车的时候,他一只手里好像还抓着一个像是罐子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到了那地点后,我放他下车,看着他摇摇晃晃地向某个方向走了几步,我有点儿叹气,摇摇头开车走了。”
“个人都有个人的决定和理由,我也不好强行发挥热心干涉是不是?”
“不过,这件事其实一直挂记在我心里呢。”
“回去后,我把沾染到他的血的坐垫和套子都替换了,但没有丢掉,就想着以防万一你们要调查什么的时候,能用上,我就把它们用真空塑料袋装起来,放到了我车子的后备箱里了。”
“十分感谢啊,这位先生。”这么有觉悟,懂得配合的人,的确最合警察的意。
这之后,曲卿让人去鉴定第二辆车后备箱里的东西,然后又对这第二位司机说:“能不能麻烦您,带我们去指认一下那个人最后下车的具体地点呢?”
“没问题。”
“再次谢谢您。”
“这是我作为一个市民的义务嘛。”
于是,大何开车,曲卿和方乐在后排,这位热心市民在副驾驶上,吉普车向着目的地行驶过去。
小韩则和另外几名队员在其他一辆车上尾随着。
车开了好几十分钟,才停到了某条路的路边。
副驾驶上的热心市民手一指某个方向,说:“下车后,我就看到他大致往那个方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