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东平侯府前,顾湘宜见了江肆一面。
梨花接上了腊梅的脚步,冬至阳生春又来,清风徐徐,春日的天气里花团锦簇。
顾湘宜摘下了头顶的帷帽,坐在茶楼之中,眼瞧着江肆也戴着帷帽,从一楼缓缓走了上来。
为了名声考虑,白天两人几乎不见面,以免传出不好听的言论。
见江肆上来,顾湘宜递上了一盘点心,问道:“药带来了吗?”
江肆瞧见那盘点心两眼直冒光,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拇指大的小瓷瓶,放在了桌面上。等把点心都咽进去了以后才说道:“刚刚配好的,这毒被晒化了由气息而进,一般郎中应该都诊的出来,我这儿有解药,你用之前先把解药服了,以免中毒。”
顾湘宜笑着回答:“当然不是我用了,毕竟我没那个机会,下毒的人我已经找好了。”
深夜,禅矜小心翼翼的跳进了东平侯府的院子,摸索着来到了杨家放置珍宝的院子,躲过了两个巡查的下人后,将目光放到了门口站着不走嗑瓜子的男人身上。
男人边嗑着瓜子边四处看,觉得这差事当的实在轻松,左右杨家宅子里也没别人,谁能来这院子偷东西?权当是养身体了,来这儿当差十分快活。
而禅矜此刻有些闹心。
只要是潜进别人家院子的事,从来都是他打头,他现在严重怀疑他家世子给他的定义就是...身手好的小偷。
寻了件院子里常见的下人衣裳套好,禅矜拎着一壶烧酒走了过来,和男人打着招呼说道:“嘿,纯哥,嗑瓜子呢?”
纯哥是他不久前听别人叫的。
那个名字里有纯的男人微微抬头,见到的是一个脸儿生的男人,正好奇着,但是一想这么大的宅子也进不来别人,所以压根没警惕。
“是啊,虽说当差要认真,但是该吃吃该喝喝,不能亏待了自己。”纯哥一把瓜子递了过去,禅矜连忙接过。
“纯哥说的是,适才听那几个哥们说你在这儿,我正好得了壶好酒,就想着来陪你吃点儿,怎么样,尝尝?”
一句话惹得纯哥满眼放绿光,笑着捶了禅矜胸口一拳,说道:“有你的呀!对了,你在哪当差啊?回头我得了稀罕东西,也给你送些去,咱们得有来有往才是!”
禅矜笑着点头:“纯哥说的是,我是在前院伺候的,这两天可能要被调到内院来了,所以想着过来熟悉熟悉环境先,到时候有不懂的地方,还指望纯哥好生带带我呀!”
“好说好说!”纯哥豪气的一摆手:“我在后院当差好几年了,等你来了找我就是。”
还不等一壶酒下肚,纯哥就已经喝的七荤八素了,倒在院子里头的台阶上,打着呼噜。禅矜速度极快,卸下了他腰间系着的钥匙,进入了院内的房间。
这房间不大,也不等同于库房,里头放置的都是一些奢侈的贵重摆件。
虽然屋里很黑,但那大珊瑚还是被禅矜一眼就看见了,饶是他这种对贵物不上心的见了那珊瑚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瓷瓶中的药呈水状,他拿着带来的细小刷子,仔细的涂在珊瑚上,没多久毒药就用完了,他又将钥匙送回了纯哥身上,关上大门就离开了杨家。
第二天,顾湘宜和顾舒宜、顾绣宜一起,登了杨家的门。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杨瑞海了,他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神神采飞扬,在几个小姨子身上来回流转,最后顾娴宜看不下去了,拿手肘怼了他一把,这才让他勉强收回了目光。
看来也是个好色的。
听说杨瑞海房里的妾室也不少,通房娘子有好几位,顾娴宜十分贤惠,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都送了两个,可是却还没生下个一子半女来。
这倒是也好猜,毕竟顾娴宜是个攻于心计的女人,她怎会允许其他人早她一步生下嫡子嫡女?
但她自己也没有,这就是让顾湘宜觉得有些费解了。
近些日子杨瑞海很得器重,承恩公府办的鉴香宴还特意将顾娴宜邀请去了,放在平时这可是没有的事!所以她也变得轻狂了许多,觉得自家官人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杨瑞海出息了,她能不跟着一起出息?
虽然身为世子妃,可她明白,杨家不过是表面上富裕,实际上底子已经被渐渐掏空了,等杨瑞海日后承袭了爵位,日子可能会不好过。
娘家人对她的婚嫁之事满意,她也不敢把婆家的缺点告知娘家,以前付芷容还在的时候还好,现在付芷容被禁足,娘家多得是要看她笑话的,所以她步步小心,生怕在娘家人面前丢脸。
眼下可不同了,业王来日登基,那杨瑞海这等一路护着业王上位的,能不落好?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就如寒蛇一般,盯着几个年纪正好的妹妹,语气轻佻道:“你们三姐姐远着呢,得等会儿能到,咱们先喝点茶吧。”
顾绣宜很少参与这种宴会,从进门起早就被东平侯府的富贵给迷晕了眼,这会儿不迭的奉承着:“大姐姐说的是!做妹妹的等三姐姐一会儿也没什么!看着大姐姐嫁的好,我这做妹妹都替大姐姐开心,要是什么时候能有个外甥外甥女的,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这丫头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又提起了这茬儿,顾娴宜脸上的笑容僵了又僵,最后说道:“瞧八妹妹说的,看来这是惦记起小的了?那回头让父亲赶紧给你找一门亲事嫁出去,到时候你多生几个,看还有没有功夫来打趣你姐姐我!”
顾绣宜适时的一脸红:“大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妹妹可不好意思了!”
几人笑作一团,只是不知这其中谁真情谁假意,顾湘宜只是安静的坐着,手中捧着一杯清茗,冷冷的赏着亭下的那一溜儿迎春花。
春雨过后,花叶长的茂盛,几乎一夜之间便芬吐花蕊了。
今天不知是什么鸿门宴在等着她,顾湘宜不敢掉以轻心,手中茶杯里的茶甚至都没敢喝,每次顾娴宜劝着喝茶,她都是用下嘴唇抿一抿,意思一下后连忙用帕子擦净。
但愿她的谨慎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