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乱坠,地涌金莲,梵唱声声。
慧静师太的尸体刚刚倒地,众人眼前便成了如此景象,仿若置身仙境一般。
冯千岁不知何时从地上站了起来,通体金光无量好似刷了金粉一般,胸口处的空荡荡的血窟窿狰狞可怖。
他的目中射出寸许豪光,在场间掠过,随后定格在了同样面容冷漠的徐宝的脸上。视线平淡的接触,谁也没有躲避退缩,又或者他们就好像两尊冰冷的神魔,本也没有凡人的情感,怎会知道恐惧为何物。
冯千岁开口了,说的是一段经文:“佛告诸比丘:'尔时王者。则我身是。时仙人者。今提无量诸华光是。由提无量诸华光善知识顾。令我具足五。慈悲喜收。五十二相。八十种好。紫磨金色。十力。四有所畏。四摄法。十八不共。神通道力。成等正觉。广度众生。皆因有上华无量诸华光通天地教主善知识顾。”
这一段经文过后,他人已迈步跨过了门槛,走到了大厅的门口处,在场的众人略略回过神来,对眼前的景象惊疑不定。有人伸手去接天上落下的五色花朵,却接了个空,花瓣直接穿过了他们的手掌。有人弯腰去摘地上的金莲,同样也触了一个空,眼前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学武之人崇尚自己的武力,多是信奉武道为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们此时只觉得眼前景象震撼,但心里还认为这只是一场幻术戏法而已。只不过这冯千岁没了心脏又怎么站起来的?
“时天王佛后。正法住世二十中数。全身收立。起七宝塔。高五十由旬。纵广四十由旬。诸天人民。悉以杂华。末香。烧香。涂香。衣服。璎珞。幢幡。宝盖。伎乐。歌颂。礼拜。供养七宝庙塔。无量众生。得阿罗汉果。无量众生。悟辟支佛。不可思议众生。发菩提心。至不退转。”
冯千岁走下台阶,来到院中,他的身上倏忽之间凭空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虚影,三丈高下,身形动作与这冯千岁一模一样,几息之后虚影凝实了些,是一尊佛陀罗汉之相,方头大耳,双目微闭,俯视众生,法相庄严。
这一次场中正邪两道高手大多都不自禁的瑟瑟的跪了下来深深叩首。这一幕若非神佛降世又能为何?
“佛告诸比丘:'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庙法华经有上华无量铸华光通天地教主品。净心信敬。不生疑惑者。不堕地狱。饿鬼。畜生。生十方佛前。所生之处。常闻此经。若生人天中。受胜庙乐。若在佛前。莲华化生。”
这第三段经文念完,场中除了冯千岁这个“金人”以外,还站着的只剩下了五个人:厅中皱眉的风扬、怀中抱着小橘子兀自强撑的小柱子、院门口若有所思的吴清楚、以及一直面无表情看着冯千岁的徐宝。
屋顶的欧阳天青和唐画风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冯千岁再开口,声若洪钟大吕:“域外天魔降世临凡,实为苍生劫数。贫僧自白莲净土而来奉佛母法旨为苍生除此劫难,然却被你破去了肉身,天数奈何。
贫僧今舍九世修为封你慧根,只求为苍生争得十年生机,纵身入无间地狱不得解脱亦无悔恨。”话音落,冯千岁抬起了手,缓缓拍下。
他此时的距离离着徐宝少说也有十丈远近,这一掌拍下来肯定是要拍个空的。但他头顶笼罩的佛陀虚影却也如他一般无二的动作,抬手,拍下。
金灿灿佛掌一丈方圆,仿若带着龙象之力缓缓地压了下来。
徐宝抬头看着,除了眨了一下眼睛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动作。直到那掌影离他的头顶只有三尺二寸的距离,正好是太阿剑的长度,他才有了动作。
仍然是轻飘飘的一剑,自下而上的一撩,剑尖点在了佛掌的中心处。
大音希声。
这一瞬,只见一道金色的波纹扩散开来,没有任何的声响,但场中人人只觉得耳膜针扎一般的一下刺痛,脑袋里嗡的一声,随后竟都双眼翻白,昏了过去。
一片黑云将惨白的月光遮蔽,没了月光的照射,只余几个灯笼在这庭院里发出微弱的光。
“精彩。”唐画风拍手笑道:“这几百张嘴出去一说,呵,我圣教必然再得信徒千万。”
“一万两银子一场的戏法,当然精彩。不过材料只要有钱便能买到,变戏法的人才真是难请。”欧阳天青看着脚下的徐宝,回头道:“如果你没有意见,那我就杀了他?”
随着欧阳天青的这一问,厅中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仍旧是一身白衣素裙,仍旧是美的那般不可方物:“不行。”
欧阳天青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爹说过,葵花宝典是天门镇派神功之一,只有门主能学。他既然练了,那必然便是天门的门主。我圣教与天门千年恩怨不用我多说什么吧?现在既然抬抬脚就能杀他们一个门主,你有什么理由拦我?”
“没有理由。”王梦蝶摇了摇头,也不见如何动作竟就倏忽之间来到了欧阳天青的对面,平视着他:“你若杀他,我便杀你。”
“圣教弟子不得互相残杀,违者当受圣火焚身之刑,永堕九幽炼狱。”
“你我动手,十招之内我必取你性命。”王梦蝶抬手,探出一根青葱玉指点在了欧阳天青的心口处:“你可以试试。”
欧阳天青低头看看点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又抬头看看王梦蝶清冷的容颜,退了一步,笑了:“我现在打不过你,自然你说的算。反正这一场基本都是你出的力,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王梦蝶没有回他,伸手一摄抓住了徐宝的后颈处,迈步向着院门外走去。
“喂。”欧阳天青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圣教需要的是一个明王,而不是佛母。”
“圣教需要的是一个有用的佛母,而不是一个无能的明王。”王梦蝶回道,随后侧脸又道:“近半月来夏埙忽然在眉山县聚将集兵,看来是对冯千岁的死早有了预料。”话说完,王梦蝶已没了踪影。
“丢了一个擎天军却能收获千万信徒,孰轻孰重?真是小家子气。”欧阳天青对着唐画风叹了一声:“看吧,她总是不明白,这个世道是男人说的算的。”
月光撒下,欧阳天青和唐画风也消失在了这庭院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