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清月勾了抹浅笑，等苏伯年他们带着心柑走了，才回头对白承允道：“对面咖啡厅的咖啡不错，过去坐坐吧。”

不等白承允同意，自己先往路对面走去。

很近的一段路，苏清月却走得格外漫长。她看着她和白承允的身影慢慢地从脚下延伸过来，拉长，等到了咖啡厅门口时，又被强烈的灯光拖到了身后。

像极了他们的关系，一路走来，由远及近，等到近在咫尺以为那就是永远了，下一刻又会被生生拖离。

苏清月随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白承允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想必你也猜到了，我约你过来的目的。”

白承允沉眸看着对面的女人，室内开了暖风很热，她脱了他的大衣露出了里面的毛衣，裹着她清瘦的身材。自去了海城之后，她又瘦了不少，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了肉。

可那双眼睛还亮着，昭示着她对生活的希望，从来都未断过。

“苏清月，我说过这件事我会解决。”白承允道。

苏清月低头笑了笑，夹了两块方糖扔进自己的杯子里，“白承允，说实话，刚才在病房里，我挺惊讶你竟然站在了我这一边。不过你也看见爷爷的态度了，我们两家注定是水火不相容的，所以……”

剩下的话，苏清月不说，白承允也知道了她想说什么。

还是18岁那年的苏清月，拼了那么长时间，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耗尽了毕生精力”后终于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虽然和他不是同一所大学，但两所大学也相邻，从他的宿舍到她的宿舍，步行不过20分钟。

那时他已经接手了白氏，几乎天天睡在公司。苏清月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第一时间跑到197大厦，向他炫耀。

“承允，看到没？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见他没搭理她，她也能自说自话进行下去，“只要功夫深，学渣也能迎来春。你说过的，只要我考上你规定的那几所大学，我就可以做你的女朋友。那从今天起，我们就确定恋爱关系喽？”

白承允没有表示，但嘴角微勾的弧线，却出卖了他的好心情。只可惜苏清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情绪。

苏清月还在像小麻雀一样叫喳喳：“你放心，我虽然是天蝎座，但我一点都不渣。认准了你，就会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你的家人来拆散我们，我都会紧牵着你的手不放，绝不会轻易向他们妥协的。”

此刻。

白承允看着咖啡杯里黑漆漆的液体，苏清月当初的誓言还在耳中回荡，可如今她却主动退出。

他目光看似淡漠，又深沉暗涌，“苏清月，你不相信我？”

苏清月脸上的笑更深了，像是这些事情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她已看开了一切，什么都无所谓。

“承允，我还能这么平静地跟你在这里聊，就表明我是感激你的。既然感激，怎么可能不信？但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而是……”

她顿了顿，头微微垂下，细嫩的脖颈在灯光下散发着轻柔的光泽，“我们中间夹杂的问题太多太多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这么多年了，哪怕你曾经亲手把我送进了监狱，让我坐了那么多年牢，但我还是挺没出息地爱着你，我根本就忘不了你。”

白承允双手倏然握紧，黑眸里汹涌滔天，“苏清月。”

“你别说话。”苏清月抬手打住白承允，“让我一下子说完。都这么大年纪了，说这些话怪矫情的，难得能积攒出勇气来，你让我先说，嗯？”

白承允沉沉看着苏清月，默认了她的要求。

苏清月便道：“刚开始挺恨你的，恨你为什么那么无情，我那么多年的感情喂了狗，我也很委屈。但越和你相处，越知道所有的恨都是在爱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可能真的是以前那些年爱的太用力了，留下了后遗症，连我自己都解不了这个毒。”

她说到这里，双眸里的笑意添了点不好意思。但她做事求的就是一个坦荡，感情在就是在，没必要遮遮掩掩。

她接着道：“以前不懂事，总觉得既然是爱，那在一起就好。现在接触的多了才知道，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两个人结合，不是单纯的两个人的事，他们背后有各自的家庭。而这个家庭里但凡有一点点不确定，久而久之就会成为一个毒瘤，一旦扒开，必定鲜血淋漓。

“我知道你对我也是有感情的，人非草木，我哪能感觉不出来。但是承允，这一次，恕我不能像以前那样勇往直前地冲了，我有太多要保护的人，他们也给了我很多的爱，我不能自私地置之不理。所以，今晚这杯咖啡，就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等我爸爸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定居海城，此生，我们就此别过吧。”

苏清月语调一直很平缓，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极其普通的故事。可故事到了结尾时，她还是不免红了眼圈。

为了不让那圈红继续扩大下去，苏清月从包里掏出两张纸币压在了咖啡杯下，拎着包起身。

越过白承允身边时，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力道阻住了她。

低头，白承允的手紧攥着她的，因为太过用力，他手背上的青筋根根蹦起，似是随时能破皮而出。

白承允没有抬头，额前垂下的发丝打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小半张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苏清月。”

曾经的苏清月，多喜欢白承允连名带姓地叫她啊。她甚至能做到只凭这三个字，就能断定出白承允是什么心情。

生气的，无语的，妥协的，那都是他给她的专属，一辈子都难以磨灭。

只可惜，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苏清月吸了吸鼻子，笑的时候带出了眼里的水意。她连忙仰头压下去，空闲的那只手落在白承允的手腕上，用力，拽开。

咖啡厅里突然扬起一段情歌的高潮部分，男女恋人的分分合合，在情歌里格外荡气回肠令人心酸。

苏清月带着那股心酸，抬脚，迈步，踏在从未有过的决绝上，和白承允擦肩而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