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的突然表态,让本就僵持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不过这正是陈萼希望看到的,他要让佛门看到自己这一方的决心,我们虽然弱小,但我们众志成城,绝不会任由佛门欺凌。
于是丢了个赞许的眼神给媚娘。
媚娘淡淡一笑,事实上她对自己的处境清楚的很,可以归纳为四个字,非生即死。
正所谓我不给你你不能拿,向佛门索要净光菩萨,在本质上等于叛出佛门,她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后退半步便是万丈深渊,只能与陈萼携手前行,搏出一线生机。
而且她也明白众人划桨开大船的道理,与其被佛门各个击破,不如捆绑在一起,一致对外,小白龙是西海龙宫三太子,帮了小白龙,就相当于和四海龙族搭上了线。
“武媚娘,你是我佛门天女,怎能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如来冷着脸道。
媚娘道:“请佛祖恕罪,我只是索要我该得的报酬,我是大唐皇太后,临朝称制,没有我下懿旨,佛门不可能在东土重兴。”
“你受弥勒佛祖点化,位业自有弥勒佛祖操持,贫僧不便插手,三太子既然不受大业正果,亦可暂候,与武媚娘同由弥勒佛祖处置,贫僧告辞了。”
随着话声,如来虚影渐渐缩回了木雕当中。
“哎~~”
观音叹了口气道:“你们呀,要的太多了,罢了,罢了,此事贫僧亦不便插手,好自为知罢。”
说着,观音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陈萼向小白龙问道:“把你的位业给耽搁了,你可怨我?”
小白龙拱手道:“陈状元说的哪里话,我还未感谢陈状元为我据理力争呢。”
陈萼点点头道:“此事的关键在于坚持,时间拖的越久,佛门越着急,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
“那我先告辞了,陈状元不必相送!”
小白龙又向四下里一拱手,大步离去。
温娇看了眼媚娘,便道:“相公,佛门必然不会痛痛快快的拿两个等觉菩萨出来,而太后的意见至关重要,妾担心佛门会对太后下黑手,劳烦相公亲自送太后回宫。”
“哦?”
陈萼有些惊讶,这不符合温娇的作风啊。
温娇微微一笑,又道:“太后微服离宫,不宜过久,妾不敢留太后,改日再去宫中拜见。”
“陈夫人不必客气!”
媚娘略微点头,向外走去。
温娇轻推了陈萼一把,陈萼带着不解跟上媚娘,出了院子,转过一个墙角,媚娘淡淡道:“你心虚了?”
陈萼哈的一笑:“臣与太后行的正,端的直,哪有什么心虚?”
媚娘不置可否道:“朕来你家,未带随从,陈状元就让朕走回宫?”
“请太后稍待,臣去叫辆车来!”
陈萼拱了拱手,吩咐仆役套了辆车,让媚娘坐上去,从后门出了宅子。
陈萼自己正待骑马,媚娘已半掀开帘子,唤道:“陈状元你上来,朕有话和你说。”
“那……臣唐突了!”
陈萼略一迟疑,钻入车中。
马车缓缓前行,车厢空间狭小,陈萼与媚娘并排坐着,随着车体晃动,媚娘的香肩不时蹭上了陈萼的肩头,因媚娘是和温娇出来的,并未作刻意的打扮,不过身上仍有一股很自然的体香。
“陈状元!”
媚娘转回头看着陈萼,问道:“朕素颜出门,是不是显得老?”
陈萼忙摇头道:“太后乃是天女转世,一点都不显老,今日臣见着太后与娘子站一起,竟有春兰秋菊,各擅胜长之感呢。”
“你呀,这张嘴甜的就和喝了蜜一样,你的夫人是仙女,而朕老啦,哪里能和你夫人比?”
媚娘伸出纤纤玉指,戳了下陈萼的额头,就自嘲般的笑道。
陈萼心肝猛的一抽,强压下内心的绮念,劝道:“从春到冬,从生到死,万物枯荣尽在一生,对于凡人,变老就意味的距离死亡又近了些,但太后将来注定要成菩萨,长生不老,法力无边,变老反而是一段难得的人生历练。”
“哎~~”
媚娘叹了口气:“佛门欺我太甚,直到今日,朕才明白,天女并不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只是佛门的玩物罢了,相当于人间的家奴,无论朕立了多大的功,在佛门眼里,都理所当然,是朕太乐观了,可是朕又不得不争,否则百年之后,极有可能尘归尘,土归土,连转世投胎都不可求。”
陈萼正色道:“太后放心,有我在,必为太后挣来菩萨位业。”
媚娘现出了感动之色,强笑道:“朕很累,能借你的肩膀靠靠么?”
“臣荣幸万分,愿做太后的枕头!”
陈萼知道这时不能大大咧咧端坐不动,男人嘛,要主动些,索性揽住媚娘的纤腰。
媚娘也趁势把俏面贴在了陈萼肩头,微眯上双眸,一副很疲倦的样子。
显然,今日面对观音菩萨和如来佛祖,精神上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马车缓缓前行,媚娘似是要睡着了,却是突然呢喃道:“陈状元,如果当初你没有把我送给圣上,而是悄悄带出感业寺留在你的身边,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些?我会不会也如你夫人般成仙得道?”
陈萼认真的回答道:“太后的预设是不可能的,弥勒佛祖挑中你,自然有无数方法把你送到高宗皇帝身边,我若胆敢对太后生出半点染指之心,怕是会被高宗皇帝千刀万剐。”
媚娘苦笑道:“这就是朕的命啊,其实朕偶尔回忆起往事,都惊讶于自己在当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昭仪,怎么就敢勾引已贵为太子的圣上?也许是佛门安排的吧。”
陈萼心中微动,指不定还真是如此,毕竟媚娘是由弥勒佛祖创造出来,弥勒佛祖可以很轻易的影响到媚娘的潜意识。
渐渐地,媚娘真的困了,眼帘阖了起来,软软伏在陈萼怀里。
“太后娘娘,到了!”
不觉中,马车靠近宫门,陈萼轻推了推媚娘。
“啊?”
媚娘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掀开帘子望了眼外面,颇有些遗憾道:“真快啊!”
陈萼道:“请太后娘娘命人出来接贺,臣不便久留,就先走一步了。”
“慢着!”
媚娘连忙喝止。
“哦?”
陈萼缩回了脚尖。
媚娘道:“这几日,弥勒佛祖或会前来,爱卿留宫里陪朕,不然朕心里不安。”
陈萼想想也是,如来观音和媚娘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媚娘是弥勒佛祖创造出来的,真要是弥勒亲临,怕是媚娘连话都未必讲的出来,于是道:“那好,臣就在宫中留一段日子。”
媚娘笑了,掏出块牌子递给陈萼道:“让车马直接进宫。”
陈萼接过牌子,给了前面的车夫,向兵卒出示,顺利的入了宫,到了两仪殿,陈萼让车马自行回返,他则与媚娘往永巷北走去。
可这时,一行仪仗从两仪殿中出来,抬撵上侧卧着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浑身肥肉,唇上留着短须。
‘皇帝!’
陈萼心里骂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李显,可是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快停驾,快停驾!”
李显看到了媚娘,连忙叫停抬撵,爬了起来,向媚娘施礼:“孩儿见过母后。”
“嗯,不必多礼,圣上,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媚娘抬了抬手。
李显正要说话,却是看见了陈萼,顿时,眼珠子红了!
他的母后,身着便服,与陈萼在一起,显然是私下里出宫偷欢了啊!
李显本就痛恨陈萼勾搭自己的母亲,如今又当面见到,哪能按耐的住,大怒道:“你这狗奴,怎敢如此大胆,来人,给朕拖下去打死,活活打死!”
李显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了,随着年岁渐长,底下人对他越发恭敬,就有几个太监摞起袖子要上前拿下陈萼。
媚娘厉声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当着娘的面撒泼?”
李显气势汹汹的叫道:“母后,此人仗着俊俏,与母后勾勾搭搭,孩儿请问,母后可对得起父皇?”
媚娘沉声道:“朕与陈状元,绝非你想的那样,今后不许对陈状元不敬,下去!”
李显狞狰着面目,哈哈大笑:“母后,难道还要孩儿叫他一声亚父?即便孩儿叫的出来,你问他可敢应下?母后可莫要犯糊涂啊,否则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父皇?”
“你……放肆!”
媚娘面色通红,胸脯剧烈起伏,真是被气着了。
陈萼上前一步,拱手道:“圣上确实是误会了,先帝在世时,与臣亲善,臣感念厚恩,怎敢行大逆不道之事,臣与太后清清白白,臣不敢耽搁圣上,圣上若是有事,尽请自便!”
“把皇帝带回去!”
媚娘也回过神来,连连挥手。
到底掌权这么多年,在宫中的威势,媚娘要远远大于李显,一群太监宫女赶忙把不停挣扎的李显架回了两仪殿。
“我们走!”
媚娘余怒未消,寒着脸,与陈萼回了立政殿,由宫女服侍着换了衣衫之后,仍是余怒不消道:“皇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听话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肆意污蔑,并且宠信奸佞小人,朕怎么敢将江山交还给他?”
陈萼心中一动,问道:“太后娘娘,圣上明年该亲政了罢?”
媚娘心里格登一下,呆若木鸡,与陈萼心有灵犀的相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