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苟言笑地端坐于匾额下的桌案后,望了望门口涌动的人群,他拿起桌案上的惊堂木,用力重重一拍,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啪!”惊堂木一声脆响,升堂正式开始。
公堂上,两边的当值衙役当即拿起杀威棍,用力敲击地面,发出碰碰声,嘴里也发出‘威武……’两字。
在这两字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公堂都回荡着威武两字,隐隐中仿佛能牵动天地间的威力一般。
衙门外围观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
现场一片静默。
知府大人方弘义挤在人群中。他今日作为被告到场,并未穿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粗麻布衣,俨然一副普普通通的百姓装扮。站在人群中,与平民百姓,并没两样。
尽管好多人听说他的大名,对他敬爱有加。当他真人出现在人群中,却没人认出他来。他到来时,已经人满为患。他想拨开人群,挤进大理寺衙门公堂里,却一直挤不进去。
“让一让。”此前,人群太吵了吗,他的声音,刚一发出,瞬间被淹没了。
当然,他不敢明目张胆表明他的身份。今日,水脉状告他,若是让人得知他就是方大人,恐怕他会脱不开身。被骂被揍那倒不至于。但是,会有一批又一批的人,缠着他追问此事。那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好奇是人的天性。
他见缝插针,趁着人群安静的这个空档,他喊了一声:“让一让,我要进去见段大人。”
这话一出,立马奏效。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然后,方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心情复杂地走进公堂。
看见方大人,段子生和相爷反应各异。
段子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本已猜到,水脉状告方大人的目的。而方大人的出现,恰好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脑中立刻联想到一个典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相爷见到方大人时,脸色阴郁,眼眸里迅速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细微的表情变化,出卖了他的内心。他是担心事情有变的。他很快明白过来,方大人和水脉姑娘的意图。
不过,他只怔愣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他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对方出招,他自然是见招拆招。
蓦地,他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他们想救楚天阔?门都没有。既然如此,他索性连他们也一起对付了,连同方大人和水脉姑娘一起除掉。想跟他和皇后对着干?简直是自不量力。
“来人,给方大人上座。”段大人飞快向周围扫了一眼,一声令下。
这倒令门外的百姓们很惊奇。原来,刚才那人就是方大人。人群又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方大人尴尬一笑,沉声道:“段大人,不必多此一举。今日,我是以被告身份站在这公堂上。”
公堂上岂有被告人上座之理?
相爷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阴森森的眼神,在段子生身上转来转去。
段大人对相爷的冷眼,装作视而未见。他温和一笑,声音压得极为厚重,和谐动听:“方大人理应上座。案子未定,真相未明,方大人仍是知府,是自由之身。”
咳!咳!咳!相爷咳了几声。他的不悦很明显。
“来人,上座!”段子生的态度不容置疑。
这里是大理寺,堂上的人自然是听命于大理寺卿段子生。椅子很快搬了上来。
既然段大人都不看相爷的脸色行事,方大人只好勉为其难地坐下。他总不能让段大人下不来台。
安排好方大人的座位,段子生拿起惊堂木一拍:“来人,带击鼓人上堂!”
“带击鼓人上堂!”
“带击鼓人上堂!”
“带击鼓人上堂!”
……
随着衙门们随声附和的吆喝声起,有人将水脉姑娘带上堂来。
等了许久,终于被传召上堂,水脉心中竟有几分窃喜。对她来说,上堂意味着搭救楚天阔的道路,又前进了一大步。她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早已把即将到来的酷刑,抛之于脑后。
到了堂上,她才发觉,旁观审案是一回事,真正身临其中又是另一番体会。她击鼓鸣冤,作为原告,站在堂上,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就在她的两旁,一帮衙役手持杀威棒,令人望而生畏。
可别小瞧了那杀威棒,厉害着呢。平日里,对付一些大恶之人,若是有罪不招,一般会先给人来五十大板,板板都可以让人皮开肉绽,折磨得内心受不了,把事情和盘托出。虽然或多或少有屈打成招的成分在内,但相对来说,打比杀要轻不少。至少大部分人可以接受。
不然上一些酷刑的惩罚,没几个人挺得过去,便断了气。那样会造成民生动荡不安。
水脉的紧张与不安,只持续了片刻。她心想着,左右不过就是打几十下板子,她还承受得住。只要能救楚天阔,她不怕。
“堂下所跪何人?”段子生惊堂木一拍,只是惯例询问。他一双眼睛望着堂下之人。
他当然认得她是水脉姑娘。那么美貌的姑娘,想让人忘却很难。
“回大人的话,民女叫水脉。”水脉抬起头,丝毫不怯与段大人对视,落落大方地回道。
“水脉姑娘,你击鼓鸣冤,所为何事?”段子生问道。
“民女状告凤城知府方弘义。”她说着,从怀里拿出状纸,继续说道:“状纸在此,请大人过目。”
“来人,将状纸呈上来。”段子生命令道。
接着,衙役将状纸呈给了大理寺卿段子生。状纸上明确写了,状告方大人审案不公,误判陆浩死刑。
段子生低头看完手中的状纸,目光复杂地看向水脉。他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喝道:“大胆!你竟敢诬告朝廷命官?莫非不怕挨板子!”
水脉从容淡定,一脸娴静的表情。
来此之前,方大人已经明确告知水脉,要这么做,必须先受刑。她已有心理准备,此刻,她毫无惧色。在她身上,全然不见一丝惊慌失措。
方大人坐在座位上,几乎按捺不住。他佩服水脉姑娘好胆色的同时,又暗暗为她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