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有时候觉得自己是唯一没有因战争而性情大变的人,随便抽出他人生的任何一段,都充满着对麻瓜物品不可磨灭的狂热——或许还有莫丽不可抑制的怒气。
他现在正在一家麻瓜杂货店的门口,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个奇妙的扁盒子。那里面活动变幻的影像让他无比困惑,又无比好奇。
盒子里是一个接近黑白的世界,唯一的色彩来自女人们鲜艳的嘴唇还有喷薄而出的血液。
人们都举着枪,眼睛里是冷厉的杀气,一些人站在楼房上,还有一些人困兽般挤在小巷里。
对于亚瑟来说,这种两军对峙举枪对射的画面并不少见。他看过很多麻瓜节目,真正吸引住他的是画面里不断飘飞的、诅咒般的大雪。
太像了,亚瑟呆滞的想,真的太像了,不管是哪里都太像了。
他们的战斗没有俘虏,没有投降,更没有怜悯。那些人想要得是赶尽杀绝,他们知道规则,所有的人都必须死。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该死的权利金钱。是为了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手下尸横遍野,仔细盘算他的损失,他就会知道什么人惹不得,什么时候该投降。
七月的伦敦之战,如此鲜血淋漓张牙舞爪的刻在每一个人心头。
“先生?你喜欢这款电视吗?”
亚瑟抬起头,年轻的售货员在招揽她每一个可能的顾客。
“还行。”他随口答道。
门口的铃声,两人都回过头,亚瑟的眼睛瞪大了。
是哈利。
售货员立刻舍亚瑟求哈利,显然他是熟客。
“今天想买些什么?”她热情的问。
“电池、咖啡、墨水……唔,我还是给你购物单吧。”哈利摸出一张纸递给她,售货员点点头,带着清单去仓库了。
哈利不应当出现在这里,亚瑟向他走去,尽管已经把他失明的消息给压下了,但谁知道行动不便会给哈利带来多大的危险。
“亚瑟?”哈利忽然说,他偏过头,绿色的眼睛准确无比的盯住了自己。
亚瑟好像忽然被钉在了原地。
“没想到会见到你。”哈利自然的说,“罗恩他们最近怎么样?”
很好、还不错,这些词在亚瑟的舌头上滚了好几滚,最后吐出来的却是,“眼睛好了?!”
哈利只是摇摇头。
“那……”亚瑟忽然张口结舌起来,“治的,治的怎么样?”
哈利再次摇头,“没有在治了。”
“什么!”亚瑟震惊的说,“怎么可以!”
哈利靠在柜台上,眼睛灵动的——让亚瑟害怕的灵动——从头把他扫到尾,“衣角有酱汁,恐怕莫丽又会说你了。”他微笑着。
“你看的见?”亚瑟惊讶的说,他感觉不出哈利的眼睛有任何的不妥。
“没有影响的,看不看的见。”哈利平静的说,“我可以感觉到的。”
“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停止治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亚瑟皱着眉说。
哈利却只是耸耸肩,把玩起一根粗大的钢笔。
钢笔在救世主的五指间、手背上,自由而顺畅的滚动,让人想起那根著名的凤凰尾羽魔杖。
还让人想起那些通宵达旦的战时会议,那时哈利经常这样的把玩他的魔杖。
哈利的话很少,他只是坐在那里木然的听着一篇又一篇苍白的报告,安静的看着一次又一次激烈的争吵。等他开口时就是明确的疑问,然后是干脆的命令。
亚瑟一直觉得,这是哈利和阿不思,两代领导的最大的不同之处。
阿不思的地位是建筑在他的人品和睿智之上的,跟在名字下方一连串的头衔和光辉的纪录是他真正的基础。他的领导有人反对,但他的成就却不容置疑。当人们提起他时,更愿意称呼他为校长、老师、智者,而不是战士。
但哈利的地位却是用一次又一次的战果叠加的,任何一个投出来都是掷地有声令人望而生畏。他命中注定不可逆转的把伏地魔逼入地狱,然后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收割生命。
他只有一个身份一个称呼,战争英雄。
哈利不用解释,也不会像邓布利多一样抚慰人心。他下令,被接受,被执行,不管心中有多大的疑虑多大的不解,简单明了的战时主义。
但那一切已经结束了,哈利。
“罗恩和赫敏,还有大家,都很担心你。”亚瑟轻声说。
“我没事。”
“但我们有事。”亚瑟忽然提高了语气,“我们都非常担忧你的状况,特别是莫丽。你知道,她一直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是最重要的儿子。”
哈利停下了手,把钢笔放回柜台上,“我知道。”他说。
“还有德拉科。”亚瑟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你或许不知道,他为了你的眼睛做了多大的努力。”
哈利的手捏了捏衣角,再滑入头发撩至耳后。
“或许你真的不在乎眼睛,但我们在乎,大家都很在乎。”
哈利的嘴唇动了动,慢慢的说,“说到德拉科……他家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亚瑟摇摇头,“其实那些基础都还在,如果认真地要重新崛起也就是那一年两年的事,但他就是没有打理……院长做的还不错就是了。”
哈利还是那个表情,亚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仓库的门开了,售货员抱着一个大纸袋脚步不稳的走出来,艰难的把它放在柜台上。
“重死了……七十二英镑!”她喘着气说。
“麻烦你了。”哈利礼貌的说,把钱递给她。
“你拿的动吗?我看你一直都是步行,家好像又很远。”
“没有问题,谢谢了。”
哈利勉勉强强的抱起纸袋,对亚瑟说,“那么,再见,替我向大家问好。”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亚瑟在商店里呆愣了几秒种,然后跟着冲出门,“哈利!”他喊道,“你的眼睛——”
“我会继续治的,不用担心。”哈利停下脚步,温和的说,“嗯……对了,麻烦你跟莫丽说我现在很好,生活什么的没有不方便的,谢谢。”
亚瑟一时语塞,只能点点头。
“很高兴今天碰到你。”哈利再次道别,初春的微凉轻风掠过他的头发,每一根都倔强的蓬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