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求婚后,顾二爷照常去工作,小姑妈窝在家里偷偷织着那天和林蓁一起买的毛线。下个月是他生日呢,织一条围巾做礼物应该不错吧!到时候围着出去约会一定很暖和。
啦啦啦啦……
小姑妈快活地哼起了小曲,突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等等……约会?
他们俩都不没有约会过!
没有约会过却已经求婚了!
这个过程不对啊!
于是当晚晚饭时,甘愿义正言辞地提出要求,“我要约会。”
“约会干嘛?”顾二爷丢出一个问题。
“就是两个人见面一起吃饭聊天待上一天啊。”甘愿认真地解释道,“然后增进感情,为下一步发展做铺垫。”
他听着像模像样地点头,末了摊手看她,“那么……你认为我们现在在干嘛?”
甘愿歪头想了一下,吃饭同居,床单也滚了,这么看来确实没有什么需要进展地下一阶段了……
不对!小姑妈掀桌了!
“那我亏大了!”到了今天小姑妈才发现自己折了本,做了个亏本买卖。自己竟然都没享受到约会做女王的快乐,就已经把自己给卖掉了!她应该约会时被各种捧在手心,像个傲慢的小公主一样一点点考验对方的真心,以此作为是否答应求婚的参考值才对啊!
虽然顾二爷不能算是无本万利,但也算是一本万利了,毕竟他付出的不少,得到了也很给力啊,直接一步到位,就差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解除关系去登记领本了。
为了表示对顾二爷坑蒙拐骗行为的抗议,小姑妈抱着被子就要去书房分居。“明天没有晚饭,自己吃了回来!这样就不算整天待在一起了,就可以约会了吧!”
看她咚地关上房门,顾双城长吁一口气蹙起了眉头。
该怎么说呢,他其实没有想到那天在安仁会一时冲动就把自己暴露了出来,按说本就是早晚都要做的事,但他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在medicalhotel这个企划案正在审议的此时。
他这一步本该走得更稳妥些,像他以往那样稳扎稳打。虽说从股份上自己已经占有了绝对优势,可沈艳秋和唐莉这些年在顾氏毕竟有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给他造成不小的压力。唐莉还亲自去找自己的侄子唐亦天施压,要求盛世也要表明支持顾一鸣的立场,唐亦天在电话里是这么说自己的,“这真不像你做事的风格。”
是啊,他做每一件事都要去仔细衡量付出与回报,仔细考虑利润的大小,步步为营,精心筹谋。唯独对甘愿这件事,他却报着宁可没有结果,也要付出的真心一步步走到今天,更何况如今有了回报,他自然会不顾一切了。
陪她去了世空寺之后接下来的几天,他在顾氏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在她还赖床时就早早去了公司,盼着能把一天的工作尽快结束晚上赶回家同她吃晚饭,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可是如果告诉她事实,她一定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想来她这个小呆瓜最近已经被接二连三的事折磨得脸都瘦了一圈,若是再知道这事,恐怕连胸都要瘦没了。
本来就不大,再瘦一点,他哪里还有肉可吃啊!
顾二爷怅然地抱着枕头,独自一人睡觉去了。看来明后天两天得加个班,不约会就得饿肚子睡觉啊,可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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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甘愿是约不着会生气,那厢的路雅南却是被人求约会求到头疼!她想自己那天和顾一鸣也算说得够清楚直白了,连自己离婚这等**都暴露了,想来打发掉这个花花公子应该是不在话下了。可她着实没想到顾一鸣还真是下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竟然和她说,即便她离过婚也没关系,就是生过娃,他也不在乎。
路雅南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顾一鸣是疯子!
当她把这个观点向甘愿求证时,甘愿也懵了,只能怯怯地问,“你真的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甘愿也明白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可顾一鸣看起来也怪可怜的。
路雅南也认真地和甘愿摊了底牌,“谁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今天顾双城又说要加班,不能回家吃晚饭。甘愿一个人无聊,又生气顾双城不肯约会的事,就打了电话想约林蓁和她们一起吃饭。
电话一通,就听见林蓁在那头嚷嚷着一些醉话,甘愿正要问她是不是喝多了,电话就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是顾一鸣,他说,“林蓁喝醉了,你快来帮忙。”
路雅南耸肩,“那你去吧,我没法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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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把林蓁从酒吧里架上了车,送到了林家,顾一鸣便开车再送甘愿回去。想来她上一次见顾一鸣时两人还是姑侄,如今短短几日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她隐隐觉得有几分尴尬,默默坐在车上不吱声。
顾一鸣看出她沉默与尴尬,打破了僵局。“甘愿……”他是这么叫她的,这个称呼陌生极了,他一开口,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禁不住笑了起来,“哎哟,叫起来真不习惯。”
甘愿本想说你要是不习惯就还是叫我小姑妈吧,转念一想,这不是占他便宜么!于是只能讪讪地赔笑,“是有点不习惯呢……”
“不过,我很羡慕你。”顾一鸣突然说道,他的目光幽深晦暗,像是深夜的海,表面是寂静的蓝,下面是看不见的波澜起伏。
“嗯?”
“可以不用做顾家的大小姐了。”他牵起一抹勉强的笑,那笑里压着许多无奈,“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特别是……做自己真好。”
甘愿想起他这些年的诸多妥协和让步,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认真地了解过顾一鸣,她想了想开口,“其实……一鸣,你不是真的爱沾花惹草吧?”
他侧脸微笑了一下,转而问甘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路雅南吗?”
她摇摇头,她其实特别想不通为什么顾一鸣会对路雅南如此上心,那种死心塌地的感觉,真的让她有点想接受路雅南关于“顾一鸣是疯子”的结论了。
“因为她让我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我想要却得不到。”顾一鸣说着脸上就泛起了笑意,那笑像是日出,一点点给深蓝的海撒上金光,“是独立。”
路雅南的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她虽是路家小姐,却又身份特殊。她虽然和顾一鸣接触不多,但他却能感觉到路雅南身上那种傲然独立的气质。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个性强烈,她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会因为其他外因影响到自己,不是说她自私自负,而是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她很清楚地记得它们并且捍卫它们。
而顾一鸣的原则和底线,早就被唐莉消磨殆尽了,或许是他还想着自己未完成的理想,才会觉得学医的路雅南更让他憧憬了。
路雅南,是顾一鸣想要成为却没能成为的人,她过着顾一鸣想要却没能得到的生活。
他被她吸引,像是飞蛾看见了火,即使粉身碎骨也会不由自主地靠过去,趋着那暖,那光明……仿佛看着就有了希望。在他觉得了无生趣,混着日子的时候,亮起了曙光。
“你能离开,真好……”
甘愿思忖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那么林蓁呢,她……”
“她代表了过去。”顾一鸣淡淡地开了口,“今天她喝多了,在酒吧里和我表白了,我也很吃惊,但是不行……”
林蓁到底还是憋不住了,看来那天她和自己说没事也只是强撑罢了。
“我们一起长大,她陪伴着我的所有过去,她接受的那个我,是连我自己都厌恶的那个我。”顾一鸣说道,“所以我宁可路雅南拒绝我,她拒绝证明她和我一样厌恶着那样没骨气的自己,我不能爱现在的自己,我只有厌恶他,才能改变一切。”
甘愿一下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在玩世不恭表面下的顾一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良久她突然问,“双城是不是知道你的想法?”她一直很好奇,按说有唐莉那样强势的态度,顾一鸣和顾双城的关系却不坏着实很不容易啊。
“嗯。”他点了点头,“双城和我一样,他想要的东西妈和奶奶不想给他,我想要的东西,她们也不给我。”说着自嘲地笑了一声,“顾家哪里有外人想的那么好呢。爷爷在的时候还好一些,如今……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我爸连续几次投资失利,公司损失很大,爷爷病重时几次病危都是因为这个,所以双城可以做得更好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一鸣……”
车子停在了甘愿家门口,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了,“哈……这么说好像很无私的样子,其实我也没那么伟大。我可没打算交出股份啊,我还要靠它过活呢!我啊,只是觉得让有能力的人做他可以做好的事不好么。当然我的能力也很不错的,比如我这些年泡妹子,就可以看出我很有技术含量的,没准可以出一本追妹宝典什么的。”
甘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路雅南算是你的终结者么?”
“哎!”顾一鸣扼腕,“所以一定要把她攻下,我才能去发展副业啊!”
一鸣……甘愿想,这个名字承载了顾宏杰和唐莉多少希望,可她却觉得今天的顾一鸣,才是真的一鸣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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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车,目送着顾一鸣的车开远,才转身走进大楼。刚要伸手去按电子门密码,就见残疾人车道上一个不甚清楚的黑影,静静地停在车道中央,不上不下。
“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吗?”她走近了几步问道。
那黑影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惊得她脚步一个迟疑,差点踩到自己。一道长疤从右额角划至左耳后,贯穿全脸。面部的肌肉因为这半指宽的疤痕而僵硬扭曲,加上原本就消瘦憔悴,就显得更加阴森吓人。
甘愿倒吸了一口气,想来这会也没到深夜,旁边也有物业保安巡逻,才镇定下来又问了一句,“你还好么?”她瞅着那女人约莫五十多岁,又坐着轮椅,脸上那样惨烈的一道疤痕估摸着是个意外受伤的残疾人,许是有什么不便,才会停在这半道上。
那女人开了口,声音却不像她的样子那么吓人,“你知道这楼里住着的一位顾先生吗?”
顾先生?甘愿想姓顾的先生可真不少,这楼里没准还真有好多个,不过她确实是认识一位,便下意识地回道,“顾双城?”
那女人原本有些黯淡无神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见她是来找双城的,甘愿就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虽是夜晚,但是大楼的路灯十分亮堂,甘愿一走近,那女人瞧见了她的脸,脸色刷地一变,还未等她近身,就急急转着轮椅后退,那惊讶程度不亚于甘愿方才。
“哎哎?”甘愿被她的态度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没来记得叫住她,她就已经匆匆上了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