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厨房里弥漫出一种诡异的味道时,顾双城开始怀疑自己低估了甘愿,而且高估了生病的福利。气味越来越浓,伴随而来的是小姑妈步步逼近的脚步声。
“咔哒……”门开,门口站着甘愿,还有她手里一碗腾腾冒着热气,热气里翻滚出阵阵——臭味?没错就是臭味!——的粥?
“双城啊……”甘愿笑眯眯地走近,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关切的捧上一碗看起来五颜六色,配料十足的粥(?)。
“这是什么东西?”他随意闻一下,就已经闻到了生姜,大葱,还有一股酸酸的馊味,警觉地挑起了眉头。
她拿着勺子细细地搅动它,气味弥漫得更加凶残了,“这是小姑妈亲自给你煮的,包治风寒感冒的十全粥。”她说过,她已经不是两年前的甘愿了,想要她照顾,那他也得付出代价!
说着她舀起一勺,轻轻吹凉,“你看啊,里面有生姜,大葱,醋,红糖,紫苏叶,金银花,陈皮,山楂,白萝卜,还有豆豉!所有能治疗感冒的偏方,我都放进去了!你吃了一定药到病除!来,张嘴,啊……”
一勺子里五味俱全,五花八门,就这么戳到了顾双城鼻下,浓烈的气味冲上了脑门,他立刻厌恶地扭过头去。
看他这副模样,甘愿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小样,想和我玩阴的!你小姑妈就是软柿子,那也是有核的品种!“双城啊,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过你感冒了,鼻子不通,舌苔也重,吃不出味道的,所以咽下去就好了哦!”
他扭过脸来看着她,小姑妈一脸的情真意切,敢情她是来真的了是吧……
顾二爷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含住勺子一口抿下,狠狠地咽下肚子,然后用一种无比信任的眼神看着甘愿,看到她全身发毛,他楚楚可怜地说,“真的会好,是吗?”
“厄……”她结巴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没错!”
他乖乖地张嘴,“啊……”
一碗粥吃完,甘愿颤颤巍巍地端碗去厨房,内心百感交集,想到他刚才的表情,简直就是那种信任到可以把生命都交托到自己手上一样……要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啊,看得她好愧疚啊!
惴惴不安地洗完碗,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门,顾双城难得乖巧地睡着了,这让她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看起来……吃不死人。
他安静地入眠,屋子里之前弥漫的硝烟味也散去,祥和得有几分虚幻。大抵是头痛未散,他的眉头微蹙。她踮脚走近,伸手触上他的眉间,或许是她刚洗完碗的手冰冰凉凉甚是舒服,他竟舒展开了眉头,低喃了一声。她抽手离开,他竟然还不自觉地侧头贴过去。
甘愿许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心跳都禁不住差了一拍,要不要这么可怜兮兮啊……
顾双城似乎是为了证明给甘愿看他的可怜程度有多深,迷糊地睡了没多久,突然一个猛子起身冲进卫生间,然后是凄惨的呕吐声一片。
甘愿闻声急忙从客厅冲进卧房,就听见洁癖顾二爷在卫生间里地怒吼,“不许进来!”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淋浴声。
过了好一会,他全身湿淋淋走出来,脸色煞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说,“你……到底给我吃了……”
甘愿自知罪孽深重,就差没跪下了,“呜呜呜……我错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能不能吃……”
“你……”他迈步走近,甘愿急忙抱头蹲下,“我真错了啊……哎哟……”狠话尚未说完,顾二爷已经直溜溜地栽下来,她吃不住他的重量,被他压倒在地毯上。
发梢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颈项间,沐浴液的气味充斥着鼻腔,她挣扎了几下,依旧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卯足了劲手足并用地去推他,触到他结实的手臂时心头陡然一惊,好烫!
风寒感冒,乱吃东西,呕吐后又冲澡,能不烫吗?
“双城?你没事吧?双城?你醒醒啊,我们去医院吧!顾双城?你别吓我啊!喂!你动一下眼皮也行啊!”
顾双城毕竟是她亲侄子,终于在甘愿快被吓尿的时候给了点反应,把脑袋往她怀里钻了钻,嘟囔道,“小姑妈,冷……抱抱……”
小时候有一次,顾双城也是这样严重的感冒发烧。听说那天时隔多年不见的赵青青突然来顾家要孩子,在大宅闹得挺厉害的。原本方叔还担心双城小少爷会闹着要去见母亲,却不想一场“及时病”让事情立刻变得容易了许多。这个生下他却不能称之为母亲的女人第三天后写下了断绝母子关系的保证书后数着钱停止了这场闹剧,消息传到别院时夏医生正从顾双城的卧房里出来,仆人们在走廊里低声耳语着大宅那边的八卦。
那时候甘愿刚来顾家没多久,完全不知道这混乱背后复杂的故事,只知道自己的小侄子哥哥生病了呢!
她捧着饼干罐敲开他卧房的门,“双城,你生病了吗?”他睁开闭着的双眼,脸色惨白,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打开饼干罐,拿起一块递到他眼前,“吃饼干吗?”
“不要,谢谢。”他生了病,看起来没有往日那么嚣张跋扈了。甘愿看看手里的饼干,放回去好像不太好,就塞进了自己嘴里。拍了拍沾了饼干屑的小手,像个大人那样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额头,“好烫呢……”
他不禁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好笑,“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我看爸爸这么摸的……”小姑妈难得有了卖弄智慧的机会,得意洋洋地说,他却眼尖瞥见她脖子上精巧的一根细链,伸手一勾,“这是什么?”
她笑眯眯地把链子从领口拿出来,“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带着。”
他的目光顺着链子在她白皙的颈项间来来回回扫了好几眼,突然开口,“拿下来给我。”
“吖?”甘愿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自顾的双手环上她的脖子,解开链扣,取下链子绕上了自己的脖子,“生病礼物。”——顾二爷是这么定义自己的掠夺行为的。
生病……也要礼物?
这么一想,好像是的呢,她上次生病的时候,顾怀山是这么对她说的,“愿愿乖,吃了药爸爸带你出去玩……”
“那好吧……”她点了点头,像个尽职的小姑妈一样,“那你得乖乖的好起来,这就是礼物哦。”
细链上似乎还带着她的体温,贴在他锁骨上没有那种陌生的冰凉感,他伸手可怜地撇嘴,“小姑妈,冷……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