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刘氏同郭荣成婚时,郭荣便在外跑商,以供应家中花销,因此在家中时间很少。作为商人妇,便要打理家中事情,等待夫君回家,而在这世道之下,商人在外并不安全,死在路上的情况时有发生,商人妇在等待之后成为寡妇的情况也很常见,当然,更经常发生的是丈夫在外又娶了妻子,或者是带着妾室回家。
特别是在北方,因商人常年在外,很多人有多个妻子,除了商人外,很多军将因常年在外打仗,而娶几个妻子的情况也不少。
这种多妻制度,从晚唐开始便盛行了,至今不算是少见的事。
刘氏在家,时常会担心丈夫在外面又娶一房妻子,或者是带着妾室回家。从跟着郭荣一起南下的商队伙计处得知郭荣在路上救了一个小女娘,并一直让那小女娘女扮男装跟在他的身边将她带回了太原后,刘氏心里就梗了一根刺。
郭荣在家一向沉默寡言,但他诚恳有心,能够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并不让刘氏在事情上为难。虽然他很少在家,和刘氏之间也很少有交流,但刘氏认为,郭荣是一个很好的丈夫,他对家庭,对她,对孩子,都非常有责任,只要有他在,她就没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而且因为家中花销几乎都来源于郭荣,刘氏要管理在太原在商铺,因此在家中便很有话语权,家里婆婆张氏也绝不会为难她。
所以即使郭荣很少在家,刘氏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差,但是,要是郭荣再娶一个妻子,或者只是纳一房妾室,只要他对这个女娘非常喜爱的话,这个女娘,自然就要对刘氏现如今的生活造成很大的冲击。
即使郭荣对刘氏说过,昭宛已经去了刘府跟随刘承训,但刘氏依然对昭宛很警惕。
她从去校场看热闹的仆婢口中得知这日在校场发生的事后,她心中就更忐忑。
傍晚郭荣回家后,他就同郭威以及郭威手下的将校在前院书房里谈论事情,甚至晚饭也没有回内院来用。
她让了人去前院里询问是否送饭食去书房时,仆人来回她:“大郎说,让将晚膳送到前院书房中就好,除此,还要准备他出门的干粮,要供五六日之用。”
刘氏应下后,心中便很失落,“他这是又要出门吗?”
“大郎说是有紧急军务要办,今晚就要出发。”仆人回答。
刘氏道:“外面在下雪,也要去吗?”
“娘子,这些您得问大郎才行。”
刘氏亲自去送了饭食,郭荣亲自将郭威同骑将郭崇威的食盘端进了书房里,然后他退了出来,刘氏站在廊檐下,郭荣为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说:“在下雪,你先回内院去吧。这里自有仆婢伺候。”
刘氏蹙眉望着他说:“夫君,你今晚就要离开吗?”
郭荣扶住她的背,陪着她一起回了后院他们住的院落,他又去看了看尚在襁褓中的儿子,对刘氏说:“是有干系河东局势的大事要去做,这时候,我怎么能够眷恋家中,而不去为刘公效忠。再说,这不只是为刘公效忠之事,也是干系自家的事,我不能不去做。”
刘氏说:“但外面在下雪,为何不等到明天雪停了再出门。”
“等到雪停了,那便来不及了。”郭荣回答。
刘氏只得将为郭荣准备的出门吃的干粮和要带的衣物给了他,郭荣这时候突然问她:“夫人,家中可还有女子冬日用来搽脸和手的膏脂。”
刘氏以为是郭荣要用,当即回答:“最近天气寒冷干燥,家中前几日才做了一批,夫君是要带几盒出门吗?”
郭荣道:“我一向在外,皮粗肉厚,并不需要那些膏脂,只是今日初雪,无论如何也该给阿宛送些节礼过去。你去准备一盒给我,我让人送去给她。”
刘氏:“……”
临出门的时候,还想着刘府里的那个人。刘氏心里很不爽快,但她不会违拗郭荣,当即就让婢女去准备了一礼盒脂粉给郭荣。
郭荣叫了郭阮来,他看了看礼盒里的脂粉,这才盖好,又找了个包袱皮将盒子包好,递给郭阮道:“你叫个人随你赶去刘府,将这个节礼送给世子手下的幕宾阿宛。”
也就是郭阮年纪还小,郭荣才让他这么晚去刘府见昭宛,不然就会显得失礼了。
郭阮是在内院里的混的小仆,心思比其他小子要八卦得多,他当即就明白自己要去送礼的对象是那个和郭荣传有闲话的剑士,只是那个剑士分明是一个小郎君,但是也有商铺里的伙计说他该是女娘,这都让郭阮疑惑了。
郭阮要出门时,问郭荣:“大郎,还需要说什么吗?”
郭荣道:“不需要,你快去吧。”
郭阮这才走了。
按照礼仪,无论如何该写一个帖子才对,不过他们这些军将之家,能粗通文墨就算不错,根本不会像南边那么在意这些,所以送节礼,也就只是那么一盒节礼了。
郭阮离开后,郭荣又去见了郭威,很快就带着人,骑马进入风雪,疾驰向了城门。
因他是有紧急军务,城门在风雪交加的夜色里打开,数十骑穿过城门,消失在了城外一片苍黑白芒的原野里。
白可久随着白承福出了太原城,他气得脸色发青,在他的部下前来接应他,看到随着白可久进城的人此时都变成了尸体,自是非常愤怒,得知这些人都是被刘知远的人所杀后,他们便对白可久道:“首领,我们为何不冲入太原城杀了刘知远那老匹夫。”
白可久皱着眉,手握着剑柄,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刘知远。”
白承福在旁边说道:“如今雪下得不算大,我们赶紧离开太原才是,这时候别说杀刘知远了,如果刘知远此时派人出来截杀我们,我们当无力反抗。”
白可久虽然气愤非常,但是在部下被杀之后,他倒是回复了一些理智,说道:“走!”
因风雪渐大,白可久带着部下同白承福只得暂时宿在交城,交城东据太原,西邻离石,也是一重要战略要地。
白可久带的人太多,他们强占了城中一大客栈的房屋,甚至占了旁边的民宅,将屋主赶出了房子,屋主无法可想,不仅不敢和这些吐谷浑人理论,因怕被这些人无故杀害,只得赶紧带着财物和衣物去其他人家借住,完全不敢声张。
白可久来到白承福的房中,对他说道:“大首领,我绝不想再待在河东受刘知远那老匹夫的气,我这就让人去联系契丹,在这里,还不如去契丹。待我带着契丹兵一起南下,就是让刘知远死在我手里的时候。”
白承福呵斥他道:“你忘了我们之前跟着契丹时候的事了吗,契丹人贪婪无比,只会让你为他们卖命打仗,还要搜刮你的财货,也不会把你当兄弟。”
白可久说:“难道晋国不同样是这样?”
白承福道:“如今石重贵是将我们当兄弟看待。”
白可久哼道:“只是优待你而已吧。他可没有给我什么好处。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去契丹。我这就派人前去联络契丹国主。”
白承福根本无力节制白可久,再者,他自己本来也只是为利益卖命而已,契丹给的条件好,便投靠契丹,晋国给的条件好,便跟着晋国。
如果白可久能去试探出契丹国能给他的条件,他也并不是非得一直在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