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太原在春秋战国时属于晋国，之后是赵国的都城，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设置太原郡，郡治为晋阳，便是如今的太原城。

到汉代，并州刺史部治晋阳，太原由此又称并州。到魏晋十六国及之后的南北朝时期，晋阳一直处在北方的霸府地位，而隋末李渊、李世民驻守太原，因晋阳古有唐国之称，后李渊父子定都长安，便以“唐”为国号。晋阳城在之后也相继被封“北都”“北京”，如今则为河东节度使的治所，是北地最大的城市。

昭宛只见在一片广阔平地之上，屹立着一座城墙高耸的大城，汾河自北向南流经太原，滋润着这一片土地，让这一片大地在初冬时节也带有绿意。

太原城西侧吕梁山余脉蜿蜒，东侧汾河水缓缓流过。

在唐朝时，晋阳有汾河西的晋阳城，又有汾河东的东城，武则天时，并州刺史崔神庆在汾河上架桥建了中城，这将汾河东西两岸连接为一体，整座城东西12里，南北8里多，城门二十四座，城内外坐落着宫殿、仓城、苑囿、柏堂、起义堂、飞阁、山亭等，又有多处寺庙宝塔，城中商市、民居使用的坊里南北相连，堪比长安洛阳繁华。

这时候是晋阳城最繁华且规模最大的时候，东西中三城，习惯上统称晋阳、太原或者北都。

到如今后晋，经历过数十年的战火，这座大城，又经不断修缮，城市剩下汾河之西的部分，但依然十分壮阔而雄伟。

在城门口经过兵士查验之后，商队进入了太原城中。

因商队在祁县外遇到了吐谷浑的骑兵前来劫掠，郭荣让郑好谦押着货物前往仓库，而他则带着吐谷浑骑兵的人头与另外几个伙计前往治所衙门。

分开之前，郭荣看了看昭宛，对郑好谦说：“先将阿宛带去货仓，我处理完事情后便会过去。”

昭宛听到了他同郑好谦说的话，不需要他同自己多说，就自行走到了货物的队伍一边去。

其他商队也都各自分开，去寻找邸店休整，昭宛此时也得和巧娘分别了。

巧娘颇不舍得她，远远望了昭宛几眼，就走到了昭宛的身边来，拉住她的手说：“阿宛，若是有缘，便再见了。”

昭宛对她点了一下头，“保重。”这世道，分别之后往往难以再见了，唯有珍重，各自好好活着才最实在。经过了和赵妪的分别之后，再和巧娘分别，她已然没有了多少离别的愁思。

巧娘则念念不舍地放开了她，跟着陈确离开了。

这是昭宛第一次到太原城，只见城中商铺井井有条鳞次栉比，大街宽阔，街道两边种植着枣树、榆树、槐树等树木，树木已然长得高大，在初冬时节，树叶落地，枝干遒劲，直冲云霄，这里的整洁程度要比汴梁好多了。只是城中乃汉夷杂居，除了汉族外，还有很多其他胡族之人，不说服装上的多样性，语言上也有多样性，昭宛听了听有些路人说话，是一句也听不懂。

郭荣对着昭宛说了一句：“你且先随着郑兄去货仓。”

“好。”昭宛应了一声，便见到郭荣带着人先走了。

货仓就在城南，郑好谦带着商队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货仓的伙计见到他们回来，当即喜形于色，欢快地和大家打招呼，看到昭宛，只见是一个长相秀气到很是俊美的小少年，他不由讶然，心想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问郑好谦，“这位小郎是谁？”

郑好谦道：“等你的郎主回来，你自去问他便是。”

那伙计不由一惊，心想不会吧，难道他们的主子还有龙阳之好不成。

不过再转头，看到昭宛已经在帮着卸货，动作非常麻利，他也就不再多想了，也赶紧过去帮忙卸货。

郭荣已经带着吐谷浑骑兵的人头到了衙门。

太原城作为河东节度使的治所，这里在唐朝时被定为北京，有王府宫殿，虽然之后大明城被战火所毁，但太原城的衙门，相比起其他节度使治所的衙门依然要雄伟宽阔不少。

太原是河东节度使、北平王刘知远的大本营，河东节度使下的官吏，虽说有些必须是朝廷任命，但是实则全是由刘公自己操控，是以太原城官吏都是刘公自己的人。

郭荣在衙门门口遇到了王峻，王峻乃是相州人，追随几位主公之后，如今在刘公手下做客将，他很得刘公看重，且和郭荣养父郭威关系很亲密，只是，他却一直不喜欢郭荣。

当然，郭荣也不喜欢王峻，只是当面不至于和王峻闹矛盾。

王峻看到郭荣，便停下步子，扫了一眼他带着的人头，说道：“你不是南下行商了吗？这是回来了？”

毕竟是长辈，郭荣对他行了一礼，回答道：“是，今日刚回。”

“再过几日怕是要下雪，要是再不回来，就要耽搁在路上了。你这人头是怎么回事？”王峻一脸傲然质问郭荣。

郭荣回答道：“我正要进府衙上报，我的商队在祁县外遇到了吐谷浑的骑兵，他们呼啸而来，想要劫持货物，被我的商队斩杀了二十四人，有首领一人，其余人则逃跑了。”

王峻道：“那很不错，不过你没有抓住活口吗？”

郭荣道：“没有。”

王峻一笑，神色颇有倨傲，“你这样，可就不敢说他们一定来劫掠你的商队了。”

郭荣不想听他废话，堵他道：“如此，自有刘公做主。”

王峻因他这话很不满，但又没有办法反驳，只一甩衣袖就走了。

郭荣便径直带着人头进了衙门里，经人禀报后，郭威出来见了他，看到养子，郭威笑容满面，上前一拍他的肩膀，道：“吾儿，你可回来了，这一路可还安泰？”

郭荣让手下把人头扔在了地上，进入冬季，太原天气已经寒冷下来，人头在两天内根本不会腐坏，面目可见。

郭荣对郭威行拜礼：“孩儿拜见父亲大人。离家数月，未在父亲跟前尽孝深感愧疚，这一路还算安泰，只是在祁县外遇到了吐谷浑的骑兵，吐谷浑骑兵向我商队呼啸而来，儿以为他们有劫货之嫌，和他们交战，杀骑兵二十四人，我商队也没了四人。”

郭威看了看那些人头，愤愤道：“吐谷浑首领白承福自从在天家跟前立了功，便骄狂起来，如今带着部族回了太原，便占据了石州和岚州牧马，不过他们的骑兵也经常进入汾州和沁州，烧杀劫掠如家常便饭，之前便已有数队商队向衙署告状，说货物被境内胡人骑兵所劫掠，商队之人被杀了大半，只有几人逃脱，来找主公讨回公道。主公已经让人去找白承福质问此事了，不过白承福还没给予答复，没想到他们依然在商道上肆虐，真是岂有此理。”

郭荣说道：“放任胡族在境内如此胡来，以后商队怕是都不敢北上太原，对劫掠百姓和商队的胡族，刘公当严惩才好。”

郭威说：“你随我来，主公如今正在府衙中，你去面见主公，向他说明此事才好。”

郭荣道：“是。”

郭威身材魁梧，勇力过人，如今四十出头，在刘知远手下做蕃汉孔目官。

孔目官，是衙前吏职，掌管狱讼、帐目、遣发等事务。

郭威做蕃汉孔目官，他不贪腐，几乎没有多少钱财进账，全靠郭荣从商做生意，才有钱财使，可以打点上下。

刘公手下能人不少，郭威跟在刘公跟前，如今虽说很得刘公看重，但绝算不上刘公的左膀右臂。

如今刘公跟前最红的人是河东节度判官苏逢吉，还有武节都指挥使史弘肈，甚至专管钱粮的都孔目官王章也比他和刘公更亲近，再者，还有右都押衙杨邠……郭威要在刘公跟前混出头，还需要费些力气。

经人禀报之后，刘公听闻郭威的儿子从南边运货回太原，在祁县外遇到了吐谷浑的骑兵劫掠，他正愁此事，便赶紧让人传两人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