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秋让全哥儿把那只肠子都被踩出来的小鸡崽子掂出院子远远地扔了。
林氏心疼不舍的快要掉眼泪了。
韵秋忙喊她说,“娘!快看,这棵辣椒从根上被踩断了,茄子也压倒了好几棵!”
林氏顾不上心疼小鸡仔,赶紧跑过去抢救自己的菜,“哎呀,我的菜啊,都是天杀的徐婆娘在地上给滚倒的。”
韵秋也是心疼的不得了,拿了镰刀把踩得不成样子的韭菜全割了,准备把好的拣出来择洗干净。还好过不了几天,又会长出一茬子绿油油的新韭菜来。不像那从根上踩断的辣椒,是没法接回去的。
最心疼人的还是猪圈那边种的几颗西瓜,刚开了朵小黄花就被踩落了。
一心盼着吃西瓜的全哥儿伤心的蹲在瓜藤边上哭了起来。
韵秋哄他“快别哭了,好歹你还吃过西瓜,你看大宝,他还从没吃过西瓜呢,岂不是比你更亏。再说了,过两天西瓜藤就又开花了。”
此刻,徐婆子哼哼唧唧的躺在自家的炕床上,根本没有人理她。
地下,一家子正打成了一锅浆糊......
披头散发的二贵媳妇王氏搀着一鼻子血的自家男人冷笑出声,“哪个王八羔子的债哪个还,卖了香儿的可不是我家二贵。今个儿就把话撂下了,谁要赶作践我家往外拿钱,看我娘家人不撕了他!二贵,咱家去!”
说罢。二贵两口子气汹汹的摔门而去。
这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李三贵哭着腔,“爹娘,这张小眼可是立等的的要剁了儿的手啊?看老三房的拼命样,把二丫推给张家可是行不通了!”
被二贵媳妇挠破了脸的小徐氏也瘫坐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三贵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可他死了,哪还有孝顺儿子来给二老养老送终啊?”
李老大嗓子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你大-哥-也-说-没钱,只能-卖-地了!”
一听公爹说要卖地,小徐氏紧张的也不敢哭了,徐婆子也心疼的的连哼唧声都大了起来。
刚才还一脸惨相的李三贵“嗷”的一声站了起来吵吵,“卖了地还不如把香儿送过去,不然一家子喝西北风啊?张小眼好歹也不是一般人。不是我说,就咱香儿那个娇气样,平常人家谁愿意娶回去当佛爷供起来!”
李老大气的要抽他,可一站起来就眼冒金星,差点没摔倒。
徐婆子从炕上爬坐起来叫骂,“放你娘的狗屁,算命的可都说咱家香儿是个大富大贵的名。哎呦哎,兔崽子你这是要毁了我的富贵女婿啊。谁要敢动我的香儿......”卖地她心疼,抵了香儿她更心疼,简直是要断了她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好亲家!
小徐氏坐在地上心里可是千回百转。
她早就看明白了大贵二贵两家子都是奸猾成了精了,哪有可能让他们往外吐钱。
当初好不容易哄了张家说老三房软弱,二丫温柔贤淑还被主家赏了一车嫁妆。
谁曾想,老三房这回跟不要命了一样。
而且二丫凶狠成那样,张婆子也是哭了喊了的不愿意了。
如今,自己男人可是不能残了的,那就只有抵了香儿和卖地两条路可走。
公婆一心要攀高枝,可香儿那个耍滑偷懒的骄纵样子,连自己这个亲表姐兼亲嫂子都不肯放在眼里,就算是将来能沾上光又能占多少。
可要是卖了地,自己和儿女只能吃糠咽菜,哪还有现在有米有面的过着有滋有味的好日子。
再说当初可是作为自己亲姑姑的徐婆子亲口许了诺,老两口带着养老的地和钱让自己这一房养老,自己的亲娘才愿意把自己许给这个游手好闲的李三贵的。
可如今,地契还藏在要卖地换香儿的公婆的手里。
要想个法子,让他们卖不了地才行。
小徐氏心里有了计较,便贴心的出了好主意,“爹娘,不如明个儿我和三贵回趟娘家,拼了下跪磕头也要让他们贴补些银子。儿媳还想着,虽说有一车子嫁妆是骗张家的,可二丫肯定带回了不少好东西。香儿可是她的亲堂妹子,不如明个儿娘去求了她,让她拿出来救救急......”
徐婆子一听就如同打了鸡血,“可不是,她要是敢对自家妹子见死不救,我就去撕烂她的嘴,看村子里谁还出头帮他们家撑腰?”
......
小徐氏两口子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李三贵急忙一把扯过她低声质问,“你搞什么鬼,你娘家有多少油水我还不清楚?再说,就是有油水,他们也舍不得贴补咱们,只想着占便宜了。光靠二丫那里,能挤出多少油来?弄不好,老货就真要卖了地了!”
小徐氏撇嘴,“我娘家是没钱。而且二丫手里的油水,娘肯定一滴也挤不出来。人家说没一文钱,娘还能去搜屋子不成?”
李三贵气的刚要骂她出的什么骚主意,小徐氏已经贴过去耳语,“香儿不是送到我娘家躲起来了嘛,明个儿咱们......”
李三贵迟疑,“我也想啊,可是俩老货肯定是舍不得的,哪会轻易饶了咱们!”
小徐氏呸他一口,“我明个儿就带了孩子住到娘家去,你可是是他们的亲儿子,还舍得打死不成!更何况,他们还指望咱们养老送终呢!等生米煮成了熟饭......”
果然,第二天天不亮,李三贵就赶了车带着小徐氏和孩子回了娘家。
李老大两口子商量了,三儿媳妇回了娘家求援去了,最好是徐婆子带了二儿媳妇去上门哭求,哭声越大越凄惨才越好。
只可惜,二儿子家是怎么也叫不开门。
老两口只好骂骂咧咧的无功而返。
李老大说徐婆子,“那你就等下地的人都回来吃晌午饭的时候再一路子哭着去。二丫要是不肯拿出钱来,就让村子里的人用手指头戳死她,用口水淹死她。名声坏了,看她还怎么有脸嫁的出去!”
徐婆子愁眉苦脸,“你个老货怎么不跟着去,万一他们一家子对我动手怎么办?”
李老大撸撸胡子,自信满满的说“到时候围了一村子的人,他们不敢动手的。不过,肯定只会拿出一点钱就想糊弄你。等到那个时候我这个老李家辈分最高的人再一出面哀求,他们是想不多拿都不行!”
徐婆子都笑成了一朵大菊花,激动的拍打了大腿两下子,“可不就是!老头子,你可真是咱家的诸葛亮!”
只可惜,老两口打的好盘算是注定要落空了。
等到晌午徐婆子哭引了看热闹的村子里人找上门的时候,韵秋家里只有刘氏和大宝娘俩。
不等吓的不知所措的刘氏开口,后面围观的大娘大婶的就开口替她打发了徐婆子,“全哥儿娘和大郎都不在家,要闹也要等主事的回来了不是!”
“对啊,谁都知道大郎家的出了名的胆小!”
“难不成是专等当家的不在才来欺负大郎媳妇的?”
......
来之前,李老大千交代万嘱咐的,一定要低头、再低头,不能坏了大事。
徐婆子没法,只好夹着屁股一路小跑回去了。
李老大气的牙一咬,“那就等他们回来再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其实,林氏她们也不能未卜先知,实在是凑巧出门办事儿了,也正好躲了这一场闹剧。毕竟,癞□□趴脚面,是不咬人也膈应人啊!
只可惜,还没等韵秋娘几个回来,李老大两口子就接到了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气的两个人只能瘫在地上直打哆嗦。
而韵秋他们娘四个,知道的比徐婆子他们还要早些。
因为三亩好地都点上了种子,一时半会的韵秋家里也没了当紧的农活。
夏天蔬菜瓜果多,猪草也茂盛,可不正是鸡鸭下蛋猪长膘的好时候。
等天越来越冷,不仅鸡鸭要歇窝,就是猪猪也要赶在过年行情好的时候或杀或卖的。
今儿个一大早,盘算好的娘几个就带了银子赶去了杨集镇,家里只撇下了刘氏和大宝。
没有紧要的事,这个农忙的时候自是不好再借朱大娘家的牛车,娘四个一路走去的。
他们先去曹屠户那里,想把买两只小猪崽的事托给曹屠户。他家和附近庄子里的养猪大户都相熟,价钱肯定实惠些。
曹屠户爽快的答应了,“这好说,正好下半晌我要去上河村的老钱家赶猪,让大郎和我一起去,他家的猪仔正出窝呢!”
杨集镇逢双的日子才是赶集会的正日子,十里八村来赶集的人挤挤攘攘的。
李大郎留下来帮曹屠户做些活计,林氏要带着韵秋和全哥儿要去菜市北头,那边有卖活禽、鸡苗的。
街道两边地摊上卖什么的都有,针头线脑、胭脂水粉、镰刀锄头......还有剃头的、捏糖人的、算命的......
林氏不常赶集,全哥儿来的更少,韵秋一年也就跟主子出两回门,还要小心主子被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哪里像这样悠闲地逛过什么街?
娘仨兴致勃勃的左看右看,尤其是全哥儿,看到什么新奇的都想趴过去摸一摸。
突然,韵秋拉了林氏和全哥儿停在一个卖头花的摊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