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
有些人总是很任性。只顾埋怨别人的傲慢自大, 目空一切。却没发现,其实他自己才是最自以为是的一个。
自以为是地闯进别人的世界, 自以为是地弃下身后的这一切,自以为是地以为一切的一切只要自己牺牲掉了别人幸福了就好了, 自以为是地承担起那些没人强迫他去做的责任。
还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可是……即使是这么讨人厌的家伙,他还是讨厌不起来。
鼬的世界,终于还是变成了一片黑暗。除了黑还是黑。寂寞在佐助也离开之后疯长如蔓藤。现在他还留在木叶做什么呢?守着宇智波的空宅做什么呢?
明明就知道那个少年不可能再坐在樱树下对他微笑,明明就知道那少年不会再翻进宇智波家冲他扬手说“嘿。”,明明就知道那少年,已经死了。
没有了宇智波佐助的自己,相当于失去了整个宇智波家。
但是, 没有了漩涡鸣人的自己, 相当于失去了整个世界。
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可是,独独不想留在木叶。这里充满了太多回忆。即使眼睛看不见,但是还是会忍不住抚上那棵已经苍老衰败起来的樱树, 灭族那一夜的鲜血灌溉让它曾一度盛开得十分妖艳灿烂, 可现在和平是来了,它也该枯败了。
樱花,本就是灌溉着鲜血开出的地狱之花啊。
那少年勾起的笑容正如樱花,交织着残佞和温柔。这个人身上充斥着极致的两种性格,却愈加让人,欲罢不能。
让人,沉沦。
他找到了纲手表明了想要离开木叶隐居的心愿。纲手犹豫了许久, 然后鼬感觉到自己面前的一片黑暗都仿佛被面前那个女人的声音炸了开来,她说,
“鼬。我们找回了斑的身体……你要不要移植他的眼睛?”
那一字一句仿佛深刻入自己的心,慢慢自那一片黑暗中浮了起来。身为操纵瞳术的一族,失去了引以为傲的眼睛,这是怎样的一种打击与耻辱,而现在,在他失明的这时,却听到了可以移植眼睛的消息。
“只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三。”
纲手迟疑的声音让鼬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又松了下来。“不过,经过木叶暗部的一系列检测,宇智波斑的性命确实已经消散了。也正是这个检测才花去了四个月的时间,刚刚才得到准确消息。……怎么样,要不要试?”纲手的嗓音压得有点低。
鼬抿了抿唇。不可否决这个消息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也有很大的诱惑。万花筒写轮眼,说不一定……
鼬的心里微微一动。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仅剩下他一人这种认知让他十分难受。即使以前灭族背弃了木叶而离开,当初是怀着必死的心思,而且那时的自己还有一个佐助,虽然不在他身边,不能亲眼看他一步一步长大,但是……有亲人的感觉总是好的。
而左胸腔里总跳动着温暖的气息,提醒着自己,活着的实感。正因为有着思念与眷恋的东西,正因为有着拼尽一切都要保护的人……正因为,曾经为那份温暖而悸动过,所以,才感觉得到自己,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人在身边……的这种感觉。
人类,无论怎样坚强,都会惧怕寂寞。
如果当初那个少年不那么固执不那么自以为是地闯进自己的世界,那会怎样呢?宇智波鼬偶尔也会想想这种问题,稍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老了而突然变得有些想东想西的,像女人一般婆婆妈妈。
不过……如果当真没有呢……
那么自己,可能是死了吧。不,是肯定会死了吧……
鼬郑重地看向眼前的金发女人,——虽然他看不见。头,轻轻地点了下去。“恩。”他垂下眼睑,“我要试。”面容静寂无波,没有光彩的眼睛依旧是黑如深潭,看不见底。
纲手突然被这男人坚定的眼神愣了一愣,随即抿了抿唇,眉眼间一片郑重,“我会努力让手术成功率上升几个百分点的。”
她也只能给这少年这样的承诺。
“啊。”鼬依旧是浅浅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拄拐走远。纲手在身后愣愣地看着那男人离去的背影不自觉轻叹了一声。
——这男人的身形失去了宽大的晓袍的包裹,显得如此消瘦……恍然间,连周身的空气都染上了他落寞的哀伤一般……
纲手摇去自己莫名的想法,翻开桌上放着的一堆文件,开始缓缓浏览了起来。
鼬依旧是站在宇智波家庭院里,听着风吹过樱花枝头飘落一地樱花的声音,一直以来没有丝毫波动的面容恍然间轻漾开一波细细涟漪般浅浅的笑纹,和着那樱花,流淌开一季的芬芳。
——如果不能成功,就让我带着我这残破的身躯来找你吧。漩涡鸣人。
这是我,和宇智波家,欠你的。
纲手姬站在宇智波鼬的病床前,抹了抹汗。病床上躺着的男人眼睛被重重的纱布裹着,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脸庞上,看上去产生了一种静谧的感觉。
还好,差一点中途就失败了。幸亏这男人怎么样的痛楚都能处变不惊,很大程度上安定了手术人员的心。此时的鼬已然转醒,不过裹着层层纱布让他依旧是感受不到眼睛是否可以视物。
——万花筒写轮眼吗……
鼬不禁沉吟着思索道。如果能拥有那眼睛,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回到过去,去见到那金发少年。不曾想过,那次少年噙着的笑和咄咄逼人的话语,居然是最后一次见面。那少年总是戴着太过严实的面具,就连鼬自己也不曾发现隐在那少年笑容背后无力的忧伤。
拆开纱布之后,鼬的睫毛轻颤,鲜红欲滴的写轮眼在睁眼的一瞬,悠悠开始转动起来。风掀起窗帘,坐在床上的少年却是兀的消失在了原地。
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感觉到眼前的色彩仿佛五彩混杂一般在他眼前交替而过。而那些闪耀的颜色飞快地跃过之后,自己就看见了眼前的场景。
废墟。不远处的粉发少女,抓着手里的护额,大哭出声。鼬皱了皱眉,看见这一场面,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难道是因为斑的眼睛最后记录下的时刻与地点是这里,写轮眼启动就将自己传送回来了么。
鼬抿了抿唇。
这就是永恒的万花筒。
它永不消散,它可以记录下前一个使用者的使用时间和地点,然后把后一个使用者传送过来,它从未有过时间的断续点。它在时间的长河里,当真是永恒的。
只不过,即使回到了这里,他也依旧没能看见那少年最后一眼。他躲在了不远处的废墟,看着那粉发少女一脸悲恸地转身离开。立在那废墟面前,深深凝视着只看得见一片废墟的眼前。直到一只火红皮毛的狐狸悄然跃到了他的面前。
鼬俯首看着眼前摇晃着九条尾巴的狐狸,轻皱起了眉。
——难道说……?
眼前的狐狸突然说话了,“宇智波,鼬?你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真的了。你,是九尾吧。”鼬看着眼前的场景,约摸推测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那九尾认真地凝视了他的眼睛突然一惊,“万花筒写轮眼?!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么?看来……这是天意了。”九尾的狐狸自顾自地嘟囔了几声,然后郑重了神色,“宇智波鼬,看来你是从平行世界通过宇智波斑永恒的万花筒传送过来的呢。看来,这就是宇智波斑万花筒的秘密了啊。”九尾虽然身形已然变小,但是咧开唇角的弧度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要救漩涡鸣人,只有找到猫又。恰好我和它还有点交情。当初它败于我手之时,曾许下一个不得不推卸的要求。此时正是兑现的时候了。宇智波鼬,带上那边鸣人的尸体,跟我走。”
鸣人虽然最后使用了与九尾融合让身体都爆裂开了的查克拉,但是爆裂的身体却还是破败地躺在那里。
宇智波鼬沉默地走了过去,伸手抚住了那少年僵硬苍白的面容。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少年死去的面容,宇智波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恍惚间也轻轻抽动起来。
伸手将那少年的尸体抱在怀中,宇智波鼬跟着前方带路的九尾,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二尾所在的森之国。二尾住的地方是一个有些破败的神社。待看见上方端坐着的巨大的妖兽之时,鼬抱着鸣人的手紧了紧又松了开来。如果是这东西的话……那么,鸣人,会活过来么?
“小九~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本是一脸傲然邪佞的猫又待看清眼前小小的九尾,嗓音突然变得有些欢快,直直地扑了下来。而身形已经变得娇小的九尾很轻易就闪过了猫又的一扑。九尾毫无同情心地冷冷地看着直扑在地的猫又,以及听完对方娇嗔,“啊呀呀~小九你坏~”之类无意义的废话之后,不耐地皱了皱眉,“猫又,帮我个忙。”
“如果是小九你的要求的话~”猫又的媚眼冲着九尾抛了过去。——不愧是以魅惑著称的二尾猫又。在一旁立着的宇智波鼬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场面如此想到。
“复活漩涡鸣人。”九尾不为所动,声线低沉地如此说道。听见这句话之时,宇智波鼬神色不动,但是手掌却是悄然掐得死紧。
“复活?”猫又身后的两条尾巴摇了摇,猫又伸出爪子摇了摇,“小九~这怎么可能嘛~人家可不会做这种事~”
“你还剩下6条命吧。当初我和你打斗时,你丢了一条,之后被捕捉的时候又丧了一条。现在还剩6条吧。”
“哪有~只剩五条了!”猫又本能地开始反驳。九尾咧开唇邪邪一笑,“这不就对了。好了,赶紧复活他。”
“有万花筒写轮眼在还要我浪费一条命~真是~小九真是的~”虽是这么抱怨着,但是猫又神色却没有一丝不悦,“嘛~既然是小九你的要求的话~无所谓了~不过……”猫又拖长了声音,“我复活出的生命体可是不会具有任何记忆的哦~”
——没有了记忆的漩涡鸣人,还会是漩涡鸣人吗……又或者,没有记忆的他,会更幸福呢?
鼬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怀抱里仿佛只是陷入沉睡的少年有些发呆。
——如果是我的话……更希望看见,完整的漩涡鸣人。那个,会对自己露出温暖笑容的,漩涡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