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名字叫温蒂。
她不太喜欢这个名字,尽管她熟悉它,熟悉到无比确定这就是她的名字,可那种熟悉感冰冷又不真实。
还是叫自己温好了。
小包的提手上还悬挂着铜制铭牌,一甩一甩的。蜘蛛侠把手提包交给温,她看了一眼铭牌,上面印着两个大写字母。
“w.w.”。
w开头的姓氏,w开头的姓氏……华盛顿?
温胡乱猜测了一阵,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把包抱在了怀里。
“你的姓名首字母是同一个吗?”蜘蛛侠也看到了,他惊奇了一下,又催着温检查是不是丢了东西。
“我去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包拿走了,好在他没跑远。”他解释说,“我把他绑在树上又通知了巡警,如果你丢了东西,我马上去让他把东西交出来,也免得你再去警局一趟。”
温不喜欢警局。
她打开了包,蜘蛛侠下意识低头想凑过来看,紧接着才意识到这样不对,赶紧后仰着退开。
温一点也不介意蜘蛛侠的举动,她反而觉得对方蛮可爱的,因为在自我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已经年纪不小了……当然也不老,应该是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大姐姐。
手提包很小,装着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一个不透明的盒子和一些证件。
温没有去看证件和盒子,而是先打开钱包。在打开前她就大致从手感上了解到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真的打开之后,她还是在一叠厚厚的绿票子前惊了一下。
“哇哦,”蜘蛛侠发出了羡慕的咂舌声,“你不数一数吗?”
温回答:“不用,我也不知道我带了多少钱出门。”
蜘蛛侠默默闭上嘴。
钱包夹层里还塞了几张卡,温没有看,直接合上了钱包,想了想,又抽了一张出来。
她记得蜘蛛侠好像家里挺穷的,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
“谢谢你救了我,蜘蛛侠,我请你吃晚餐。”温说,“你想吃点什么?”
还以为她想给钱,拒绝的话都冲到嘴边的蜘蛛侠:“不用……嗯?哦、嗯……三明治怎么样?”
温又笑了:“好啊,我们一起去怎么样?”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温没给蜘蛛侠留出拒绝的余地。她不容置疑地走向餐车,蜘蛛侠赶紧跟了上去。
温要了两份热狗、两份三明治和两杯可乐。
蜘蛛侠对温发病后就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有点意见:“我觉得你应该吃得更好一点,温。”
“放心好了,恐惧症和普通的病不是一回事,不需要额外补充营养。”温说。
她已经开始吃了,小口小口地咬着热狗,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三明治,时不时轻抿一口可乐。
蜘蛛侠看得眼罩都张大了。
为什么都是在吃垃圾食品,温就可以吃得那么矜持好看?她吃热狗的时候竟然不会把番茄酱弄到嘴边!
而且三明治到了她手里为什么就这么乖?火腿、鸡蛋和菜叶都好端端地被夹在面包片中间,一丁点都不滑动不说,面包渣都不往下掉!
最重要的是,她不仅吃得好看,还吃得那么快。
等蜘蛛侠反应过来,温已经把自己的那份食物吃光了。
“你可以把头罩往上拉一点,把嘴露出来吃东西。”温提醒道。
如果温是自己的同学,蜘蛛侠绝对不会这么做,可温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他,所以他就很放心地找了个安静的小巷,并且把包裹住全脸的头罩往上拉了拉,露出了整个下巴和嘴唇。
温也跟着蜘蛛侠往小巷里走。
她一开始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
虽然在远离空旷地带之后,心绞痛完全消失了,恐惧症带来的头晕作呕感也减轻了许多,可也只是减轻许多而已。
它们没有完全消失,温觉得自己可能刚刚穿越过来,和这具身体还不太契合,恐惧症带来的生理痛苦浮于表面。
不真实,很虚假,虽然完全能够感受到,可就是不像是自己的感觉。
不过随着她逐步深入小巷,呼吸不畅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了,温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强烈的恐惧感让她开始发抖,可无论是恐惧感,还是瑟瑟发抖的感觉,都好像距离她本身非常遥远。
直到蜘蛛侠旋风般冲过来,惊慌失措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温才意识到自己摔倒了。
“你怎么了?天呐!温,温你醒醒,你怎么了?”小蜘蛛急得疯狂掏温的手提包,“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温从牙缝里挤出拒绝,“你带我离开……就、就行了……”
蜘蛛侠吓得够呛,嗓音都带哭腔了:“你确定?”
“确、定。”
蜘蛛侠抱着她冲到路边。
几乎刚刚离开那条幽静的小巷,温就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她靠在蜘蛛侠胸前休息了一会儿,才撑着蜘蛛侠的胸膛站稳了。
“胸肌不错。”温调侃道。
哇这种话绝对不是她会说出口的!不过算了,身体都换了,有点后遗症是应该的。
“温!你还开玩笑!”蜘蛛侠又是惊慌又是后怕,“刚才你怎么了?天呐,我还是、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我觉得你需要系统的诊断,千万别因为害怕被确诊就不去看医生……”
“我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温打断了他。
蜘蛛侠用白色的眼罩盯准了温:“所以你是怎么了?”
“我不仅有空旷空间恐惧症,我还有……”温停顿了一下。
——幽闭恐惧症。
“……我还有幽闭恐惧症。”温平静地说。
蜘蛛侠的眼罩一张一缩:“幽闭恐惧症,这个我听说过,幽闭恐惧症还挺出名的……所以、所以你不仅会恐惧又大又空旷的场所,还会恐惧又小又狭窄的场所?”
非常不想点头的温,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对。”她说,“而且恐惧症的发病并不是绝对的,可能偶尔会出现突然好转或者突然加重的情况。另外,空旷空间和幽闭这两种情况也是不确定的,完全靠我主观的判断。”
“也就是说,”温沉痛地讲出了自己的分析结果,“同一个场所,我可能上次觉得这里又小又狭窄,下次就觉得这里太大太空旷,再过一阵,可能这个场所对我来说大小就刚刚好……”
蜘蛛侠惊呆了。
温的吃惊程度没比他低多少。
相比起蜘蛛侠“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奇葩的病”的惊叹,她才是最震惊的那个,因为既恐惧空旷空间,又恐惧幽闭空间的人——是她啊!
这场穿越,温觉得有点划不来。
但她也不怎么记得穿越前的事了。
这点原本应该会让她苦恼的,可是温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好奇自己的过去,好像那点隐约残留下来的一点印象就已经足够美好似的。
她知道自己是独生女,出生在一个父母很相爱的.家庭,拥有一个接近完美的、几乎没有任何遗憾的童年。
相反的,关于自己的青少年和成年之后的时期,温毫无记忆。
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事,就是穿越前的她生活得非常幸福,幸福到每当她回想过去,都会从心底涌出落泪的冲动。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因为太过幸福所以想要流泪”的心情吗?理智告诉温,就算一个人真的能够幸福到这种程度,一个始终幸福的人也不可能会“流泪”。
……但算了,这不重要。
求生欲让温不去深究,她休息了一会儿,确定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也没有再发生些古怪的事情,比如再一次因为这条街道触发恐惧症。
她向蜘蛛侠道谢:“你又救了我一次,蜘蛛侠。”
这具奇葩的身体能不能退货!
蜘蛛侠的声音古怪:“……没什么,你这种情况,好像不太适合一个人出门啊。”
温想也不想,张口就来了一句谎话:“关于这个,我只能说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我家里的兄弟很多,我一向不太受重视。”
怪了,为什么她要撒谎?
而且还能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考虑似的。
“这样吗?太过分了!”蜘蛛侠信以为真,为温打抱不平道,“到底要是什么样的家长才能这么不负责任,这也太、太不可理喻了!”
他听起来超生气。
温就不去计较这到底是超级英雄过剩的正义感在作祟,还是她现在确实是个漂亮到能够轻易激起一个青春期少年保护欲的女孩子了。
她听着蜘蛛侠气哼哼地责怪那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尽管她非常确定这个家长根本就不存在,所有东西都是她编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听越觉得愉快,越听越觉得解气。
……并且很快就和蜘蛛侠一起痛斥起根本就不存在的“不负责任家长”。
“你知道吗!他很过分的!家里明明有好几层楼,空房间比旅馆还多,他还硬是要我读寄宿制学校!”温大声说。
她简直要为自己撒谎的技巧拍案叫绝,天知道她为什么张口就能吐出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细节:
“而且我告诉你,最诡异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除了最小的弟弟,另外三个全都是他的养子。”
“而他——他对养子都比对我亲近!我的房间和他的房间距离最远!他……他带着养子出席活动,但是我、我就,我就根本不能去!”
“呃,”蜘蛛侠还是稍微帮那个不知名的家长说了句好话,“也许他是为你好,毕竟你看,你这个恐惧症的问题……”
温脱口而出,像是已经为此想过无数次解决方式:“可以请医疗队待命啊!”
贫穷的蜘蛛侠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