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是一双乳狼一样的防备眼神, 仿佛会咬人。林琳觉得挺有意思, 挑眉一笑，转身回了屋里。

铁柱家的房子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家一样都是土胚房子。不高, 看起来有一种一推就倒的感觉。

事实上, 也确实如此。林琳觉得若她双手布满内力, 一掌拍出去，这房子必倒无疑。

一进屋就是厨房, 一侧靠墙放了个很老旧的杨木碗柜。碗柜对面就是一个大锅，从锅旁边的的门进去, 就是林琳刚刚呆过的地方。

五米左右的大炕, 能睡下七.八个人。从炕边到对面的墙边也有三米多。

屋里很简陋, 靠里的墙边用架子支着, 上面放了两个木头箱子。炕尾还立了一个炕柜。

炕柜等炕长, 高一米左右，离炕面有20公分的距离。

炕柜上面摆了个针线笸箩, 炕柜下面的空缝里放的是什么，林琳没有仔细看。

夏小雪与张悦坐在炕边头对头的小声抱怨这一路来的不如意。

她们早就知道下乡是吃苦，可心里还存着侥幸，看到生产队长的家里都是这么破破烂烂, 心里甭提多失望了。

原来奇迹真的木有哇。

姚天这会儿自然不能跟小姑娘似的抱怨, 他坐在窗边的桌旁, 就着桌上的煤油灯仔细的看着窗户。

纸糊的。

之前他们在安阳县的时候，就发现安阳县火车站附近的房子，有的是镶嵌玻璃的窗户, 有的则是这种纸糊的窗户。

近距离看着这种纸糊的窗户，姚天都不敢用手去碰，生怕刚来就将队长家的窗户捅出个窟窿。

昨天在b市，天气还暖和。今天在太叔村，一下火车姚天就感觉到这里比b市冷多了。

现在才九月份，等到了冬天就更冷了。

看着这小小的上悬窗，姚天感觉窗户小一些也有好处，虽然采光不好，但至少能保证室内温度。

看了一眼各自打发时间的仨人，林琳转身出去了。

铁柱嫂正在做饭，铁柱去送儿子到爷爷家里暂住了。

铁柱的父亲，是这个村的老村长。不过前几年按着国家要求成立了生产队，村里就没有村长这个职务了。

不过老村长的影响力在这个村子里还是说一不二的，不然铁柱这个队长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上位。

村里除了生产队长，还有村支书，大队会计，妇女主任等等头衔的村官。

来的路上听铁柱说，村支书去省城学习去了，这两天怕是见不着了。铁柱嫂就是妇女主任，负责村里跟妇女有关的事。

帮着铁柱嫂添了把柴，林琳有意识的跟铁柱嫂搭起话来。

老村长家就住在铁柱家隔壁，只隔了一道院墙。按理来说，铁柱应该带着姚天今天也睡在老村长家。奈何老村长家还有个没出嫁的大姑娘。

村里不少男知青，他妹子又是待嫁的年纪。姚天长的不错，一路上铁柱跟姚天谈话，他发现这小子长的俊，还特别会说会话。铁柱全家都不想妹妹找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知青。所以......

再一个家里虽然养了狗，可村里的二赖子也不少，放四个女人住在家里也不安全。

于是想来想去，铁柱便决定留姚天一起睡在自家大炕上了。

姑娘们睡炕头，然后是他老婆和他，最后是姚天。

逗了逗趴在厨房炉灶边的黄花猫，林琳站起身对着往炉灶里添玉米杆的铁柱嫂问道，“嫂子，厕所在什么地方？”林琳想要问洗手间来着，不过刚张嘴便换了个词。

“厕所？你问茅房吧，出了门往东走，靠着东墙的那个矮棚就是。”铁柱嫂笑呵呵的一边说，一边给林琳指了方向。

林琳谢过，抬脚又出了屋子。

走在农家小院里，林琳并没有再看到刚刚那双主人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走到队长家的茅房，林琳有那么一瞬间头皮发毛。

靠着东边院墙，立着两宽一窄三面矮小的土墙，土墙的高度，只到林琳腰上一点，上面搭了个茅草的棚子，目测没有两米高，整个茅房看起来矮矮的。

最让林琳有些接受不良的是矮棚上还有几个结构完整的蜘蛛网以及一只正虎视眈眈凝视她的大黑蜘蛛。

飘过来的味道，林琳还能闭气忽略，可这蜘蛛就让林琳有些不敢过去。

咽了咽口水，林琳犹豫着是要用内气将蜘蛛和蜘蛛网都扇出去，还是无视它这只本地蛛踩上茅房里面那两块木板上。

“里面黑着呢，别掉进去。”正在这时铁柱嫂从屋里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她们家最高大上的家用电器，“俺们这里跟你们大城市不一样，听我们铁柱说，你们那里不但家家都有电灯，就是茅房到了晚上都通电。咱们这，就是县里也不是家家都有电。呐，嫂子给你送手电筒来了，你快上吧，嫂子给你打着。饭都造好了，上完就能吃饭。”

林琳眨巴了几下眼睛，嘴角有些抽搐。

她习武，内力深厚，夜里能视物。因此出来的时候并没想到这些细节。

铁柱嫂热情又朴实，只是她上个洗手间，旁边还有人拿着手电筒围观，感觉咋这么怪呢？

就在林琳心里发窘的时候，夏小雪和张悦也从屋里出来了。

两人听说林琳问了厕所，没多大会铁柱嫂又进屋子来取手电筒，两人想了想便准备也蹭个厕所，于是让林琳更加纠结的事情发生了。

她不但要头顶蜘蛛，脚踩双板，还要在手电筒的灯光下被三位女同胞围观解手的全过程。

突然不想上了，可不可以？

╮(╯▽╰)╭

硬着头皮飞快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了手，林琳以更快的速度提裤走出来，然后陪着另外的人接手刚刚的围观工作。

“呦，大黑这是又结了个网？”铁柱嫂的话让林琳有那么一瞬间呆滞，缓缓的转头看了一眼那蜘蛛，又将视线移到铁柱嫂身上。

原来铁柱嫂这么时髦前卫，幸好她刚刚迟疑了一下，不然可就伤害了家养小可爱了。

铁柱嫂说完这句话，便看到林琳和夏小雪都看向她。于是铁柱嫂手上的手电筒向上移了移，直接将光束打在张悦头顶的黑蜘蛛上。

“你别看这黑蜘蛛不起眼，它可是抓蚊蝇的好手。有它在，上茅房蹲多久都不用担心会被蚊子啃了屁股。”

铁柱嫂说这话的时候，话中炫耀的语气就像是之前她说她家的那只老母鸡每天都下两个蛋似的骄傲。

林琳还好一些，虽然从来都害怕这种多腿和没长腿的生物，不过她有心理准备，这会儿还能把持住。

正在上茅房的张悦和还排队上茅房的夏小雪整个人都不好了，看着那大黑蜘蛛都吓了一跳。

夏小雪‘哇’的一声就跳到了林琳身后，张悦正提裤子，听铁柱嫂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吓得瞬间就窜出了茅房......

感谢天黑吧。若是大白天张悦就这么提着裤子走出来，非得安个作风问题的罪名不可。

铁柱嫂说完，这才想起这几个都是b市来的娇娇女。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说不出来的嫉妒。

连忙笑着说了两句蜘蛛无害不伤人的话，就催着夏小雪快去上茅房，然后好回屋吃饭。

夏小雪哪里还敢上，死活说不上了，拉着铁柱嫂就往屋里走。

铁柱嫂见此，什么都没说。

怕啥子呢，它还能吃了你？

现在不上，你还能一夜都不上了？

想到今晚四个知青都住在她家，铁柱嫂有些担心的扫了夏小雪和张悦一眼，这两姑娘别半夜憋不住尿了她家的褥子。

不过话说回来，她家好像也没有那么多的褥子给这些人用，咋整捏？

带着这种担心，铁柱嫂带着林琳三人回了屋子。

“前两年村里集中用饭，家里的锅都交上去了。那时候你们来，就得饿肚子了。”一进屋铁柱嫂就听出锅快干的声音，于是连忙快走了几步，掀开了锅盖。

锅盖一掀开，林琳就闻到一股香味。

一大锅茄子炖土豆，锅边还贴了一圈玉面米的饼子。

铁柱嫂先是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朝着隔壁喊了一声‘铁柱，吃饭了’，这才回到厨房，一边将饼子从锅里小心的捡到一旁的盆里，一边将盆递给准备接手的林琳手中。

林琳端着盆进屋时，姚天已经将饭桌搬了过来。张悦和夏小雪也帮忙捡碗捡筷子。

看到林琳进来，姚天就走了过去，凑到林琳跟前小声问林琳，你们刚刚是不是上厕所了？

林琳点头，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出门向前，东边墙角，有蜘蛛看门的那个矮棚就是。要去快去，别耽误吃饭。”

姚天：就不能小点声。

清咳了一声，姚天扭头看了一眼张悦和夏小雪，便顺着林琳的话出去找厕所了。

夏小雪问，“你们关系挺好的？”

林琳反问她，“因为他问我厕所在哪？”妹纸，你是通过这个看出来的吗？

听林琳提起厕所，夏小雪又不想说话了。想去，又不敢去。

张悦在一旁，左右看看什么都没说。

不大一会儿功夫，铁柱就回来了。与众人说了几句话，便走到铁柱嫂身边小声问了一句，“他吃了吗？”

铁柱嫂斜了铁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个点谁不睡觉呢。

俩口子这点官司，除了耳力极好的林琳，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林琳想，他二人口中的‘他’，应该就是睡在仓房里的那个小孩吧。

大葱，大酱，一大碗咸菜，放了很多葱的炒鸡蛋，再来一大盆土豆炖茄子。主食就是锅贴大饼子和一大盆玉米碴子粥。

对于这个时代的农村来说，能给炒个鸡蛋，这一餐已经算是极好的了。饭菜都上来了，铁柱嫂陪着吃了一顿后，六人分别洗漱，便在铁柱家的大炕上睡下了。

林琳动作快，先抢了一个靠边的位置，随后张悦和夏小雪便睡在了她和铁柱嫂中间。

铁柱家没有那么多的被褥，好在四人都带了自己的行李下乡。

于是四人各自拿出自己的行李铺在了炕上。当一屋子的人看到林琳的睡袋时都惊奇了。

惊奇过后就是羡慕了。

怪不得行李少呢。

将毛毯铺在下面当褥子，林琳将睡袋放在毛毯上，洗漱过后脱下外衣爬了进去。

可算是能直直腰了。

铁柱家点的是煤油灯，几人都躺下了，铁柱便将灯吹灭了。

林琳虽然也累，却睡得极慢。

等铁柱的呼噜声，以及其他几人的呼吸声都变得平缓后，林琳在睡袋里扭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回了空间。

一进入空间，林琳便直奔卫生间。

坐在自己现代化，干净舒服的坐便器上，林琳终于身心放松的进行了一次五谷轮回之事。

习惯了坐便器，习惯了没有味道干净明亮的卫生间，林琳真怀疑若没有空间，她会不会便秘。

林琳发现她之前想的太简单了。她来到这里最应该适应的不是种地干农活，而是适应这里的厕所。

╮(╯▽╰)╭

用了坐便器，林琳又在空间里重新洗了脸，等抹完护肤品想要出去的时候，林琳抿了下嘴，又一不作二不休的飞快的洗了个澡。

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是那种烧煤的，不说烟熏火撩本就脏，只说一天一夜的火车坐下来，放在现在也不会太干净。随后又走了两三个小时的村路。林琳觉得再不洗个澡，她身上的灰都可以砌点啥了。

洗澡，洗头发，最后用内力将头发瞬间便干。又在空间里换了身干净的里外衣，林琳这才悄无声息的回到睡袋里。

虽然环境差了些，可林琳倒是睡着了。

林琳并不是被鸡叫声叫醒的，她是被夏小雪的起身声弄醒的。

在正常的时空里，打鸣的都是公鸡，但下蛋的却是母鸡。这个时候国家有规定，农村每家每户养鸡的数目不得超过三只。

三只鸡的限额摆在那里，所以大家都想养母鸡。但没有公鸡，母鸡也不可能自己下蛋。

于是生产队便想了个办法，养了三只公家公鸡。

这三只公鸡责任重大，哪怕是村里的二赖子都不敢打这三只公鸡的主意。

毕竟这可关系了村里所有人家的母鸡和鸡蛋。

也因此，白天到处播种，晚上睡在生产队养猪场的三只鸡大爷此时还没有打鸣。

当然就算是打鸣了，养猪场位远，也不是人人都能听到。

夏小雪是被憋醒的。

她将睡在她身边的张悦小声叫了起来，俩人虽然小心，只夏小雪呼吸一变林琳便醒了。

翻了个身，林琳脸朝墙继续睡。

“啊~”

“啊~”

在尖叫声想起来的一瞬间，林琳便坐了起身，飞快的穿鞋下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