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林琳的这些话, 贾母如何不知。可是老大那个逆子, 是诚心要如此报复自己偏心二房。

自己即阻止不了，又不甘心事后为老大作出来的荒堂事补救。这才一直装糊涂。可今天被二丫头明晃晃的道了出来。再想装糊涂却是不能了。

“唉, 我知道委屈你了, 只是你那个老子, 唉。鸳鸯，你去把我嫁妆里那套镶南珠的头面找出来给二丫头。”

林琳低下眼帘, 深藏住眼底的幽暗。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你家的两个儿子真是畜生下的蛋。

“多谢老太太怜爱！”林琳接过首饰，以着不拿白不拿的心态收下了。

金银这种东西, 她空间里有的是。但就是没有银票。她本来想着要是能要出五千两, 贾母给的也会是银票, 她有一对空心镯子, 将银票藏在里面, 送给林妹妹当见面礼，多好呀。

可哪想这老太太竟是如此吝啬。既然如此, 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若不是佛祖慈悲，她命好，学了一些保命的本事。谁能保证若是第一次穿越就到了红楼。她不得让就着贾迎春的命运，让人磋磨死呀。

除非她一辈子呆在空间里, 不出来。不然要钱没钱, 要功夫没功夫的。还不知如何呢。

一脸感激的捧着一套首饰走出了贾母的正房, 林琳一脸淡淡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气派的五间正房。心中冷哼，既是把话都挑明了，你都不愿意拉亲孙女一把。那就别怪她这位伪孙女做事不地道了。

林琳并没有一如先前说好的那般去探春的地方看她写的诗。只是扶着秀橘的手, 在这寒冷逛起了这闻名千古的大观园。

这座园子跟北京的那座大观园很像。林琳曾经去那里参观旅游过。除了没有收费点和商店，其他的地方都差不多。

从一走过来，便到了林妹妹的住处。一院子的竹子将冬日最好一点阳光都挡在了外面。也不知是先入为主，还是真的如此，林琳看着这座潇湘馆有点秃废的样子。

“二姐姐来了，怎么不进去？”

林妹妹带着姑苏口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琳转头对她一笑。“也不知主人在不在，现在正好看见了主人。自是要进去讨杯茶的。”

“我这可没有旧年的雪水，不过是普通的水。二姐姐若是不介意，扫榻相迎。”林妹妹扶着春纤的手，侧身让林琳进去。

林琳呵呵一笑，“不瞒林妹妹，你就是给我旧年的雪水，姐姐我也是不敢喝的。那喝的，吃的，又不是古董和药材，越沉年越好。除了酒和煲汤的鸡，其实的东西，还是越新鲜越好呢。”过期的东西，谁敢吃呢。

黛玉听了一笑，并未说话。

“我们姐妹说点私房话，你们去玩吧。”待丫头们上了茶和点心，林琳便笑着打发了丫头们出去。

春纤看了一眼林妹妹，又看了一眼守着屋子的紫鹃，看到紫鹃也拿着针线盒要出来了，便跟着起了出去。

至于秀橘，那是个实心眼的。早就在林琳发话的时候，出去了。

“二姐姐想要说什么？”

林琳喝了一口茶，从点心盘里拿了一块点心，慢条斯礼的吃了一块才对着面前的林妹妹说道：“想说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再有几天我便可以离开这狼窝，进入下一个虎穴了。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狼窝，虎穴？二姐姐怎么会认为那是虎穴呢。毕竟是，家呀。”对于林琳说的狼窝，林黛玉并没有反驳，能写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少女，又怎么会不明白贾家光鲜丽亮下的肮脏呢。

但虎穴这个词，林黛玉却觉得有些个夸张了。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未来的家。出嫁的姑娘，年轻的媳妇。就算是如珠大嫂子般，至少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大老爷拿了孙家五千两银子帮人跑官，但事情没办成。他又不想将钱退回去，便将我许给你孙家那位。全当抵债了。”林琳顿了顿，看了一眼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林黛玉，又说道：“这样子嫁进门的媳妇，会是个什么情形，妹妹聪慧，应该能想像得到吧。”

林黛玉眼中含了点泪，更让她自己这副美的不可方物的脸，美出了惊人的高度。林琳都有一种贾宝玉总是惹林妹妹哭泣，是不是就是为了看这个场景的感觉。

林黛玉此时跟本不知道面前的‘假’迎春如何地yy，她现在想的都是虎毒不食子，大老爷怎么会如此狠心。她不敢相像若是哪一天老太太不在了，她这个外甥女，落在他们手里，又将如何。

“老太太？”外祖母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任由大舅舅胡来的。

“咱们家这位老太太，什么不知道。你林家所有的财产除了用来修这座园子，各房的太太奶奶，爷们奴才的私房都有进项，这事老太太知道。大姐姐出卖了秦可卿，当上了只有死人才能得到两个字封号的贤德妃，这事老太太也知道。琏二嫂子因着三千块钱逼死两条人命的事情，老太太还是知道。噢，对了，关于薛家那位哥儿打死人的事情，老太太同样是知道的。那，你看，老太太听说我也知道自己被卖了五千两的事情，还特意赏了一套首饰呢。”

林琳每说一件，林黛玉的脸就要白上一分。等看到林琳手中的那套首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即将要晕过去的样子，也让林琳有些害怕。

林妹妹的身体有多不好，每一个华人都知道。她可别因为一时口快，将林琳再弄病了。

“为什么？”老太太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吗？”

林妹妹点了点头。

林琳想了想，说道：“为什么要阻止？秦氏是宁府的宗妇，又不是荣府的。她的命，可以让荣府的姑娘受益，为什么要阻止？你林家两三百万的银子，再加上价值好几百万的古董摆设，这些东西反正你一个人也守不住，大家分分，至少你还能保住命。这一点，其实你是知道的吧。”

“是”，她不傻，她家里有什么，她还是知道的。父亲过逝前，便嘱咐自己装成什么都不知道，才有可能活命。

“可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平时虽然装得像，但在宝玉面前却漏了行迹。”

“宝玉？怎么会？”

“宝玉是个口没遮拦，心中没数的。你那日曾对他说过，府里出的多，进的少。若不简省，必至后手不接。可是？”

黛玉歪了歪头，“似是说过这句话。”

“他回去跟袭人说了，袭人跟二太太说了。二太太已经明白，你是懂得管家之道的。就算是推到你帮琏二嫂子写过几篇帐册子，但二太太却不一定会相信。若是你毫无所觉，在金玉良缘成时，你本来是可以出府去的。但现在，只能死在这里了。”

“若是金玉不成呢？”若是真如二姐姐所说，那么她唯一的生路便是金玉不成了。

“必成的。你林家的家财早就没有了，可薛家还有百万之富呢。宝姑娘的哥哥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成亲前后必死无疑。”

黛玉聪慧，却不如林琳知道前事内事，所以听得有点云山雾照的。林琳见此，又说道，“宝姑娘的哥哥打宝人的案子是压了下来。但如何压下来的，妹妹可能不知道。是二太太让人告诉主审的贾雨村，说是薛家的哥儿被冤魂索命，以然死了。其中的道理，妹妹必然是明白的。”

明白，自然是明白了。薛家没了男丁，百万家财只能是宝姐姐的嫁妆了。宝姐姐不但是二太太的亲侄女，还有着这些家财当嫁妆，将来进府了，也会一心一意的孝顺二太太。

“妹妹还是别指望老太太了，老太太是贾家的老太太，而你姓林。这么一个火坑，妹妹还是想办法离开吧。”

林黛玉惨然一笑，“我还能去哪，而且二姐姐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不可能活着走出去了。”林黛玉没有说的是，这里还有宝玉在呢。

可是转眼间，她又想到金钏死时，宝玉的作为，还有睛雯被赶出府时，宝玉的毫无作为，林黛玉不得不承认，她是指不上宝玉的。

可是多年的心愿，又如何能放的下呢。

“你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可能帮到你。不过你要给我半年的时间。”林琳想了想，半年的时间，武功应该能恢复几层，她抄了贾家的时候，顺便偷了黛玉出来，是没有问题的。

“二姐姐？”今天的迎春太不一样了。她一直知道迎春什么事都不说，但是个心中有数的。但今天却是太反常了。

“忍了这么多年，最后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了，我却是不愿意在委屈自己在这里受气了。妹妹也是，最好的情况，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还不如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呢。这个贾家，我势必要闹个天翻地复才摆休。”

林黛玉：“......”。真是不鸣则矣，一鸣惊人呀。

“林妹妹，你的决定呢。你要离开，我便帮你离开。去哪里，我也送你去。你要是现在决定不了，等到半年后，我再来问你。”

被林琳的话问的不知如何选择，林黛玉想到她还有半年的时间，便点了点头。准备慢慢考虑出路。

离开了贾府，她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她真的无处可去吗？

“姑娘，林姑娘，快到午膳的时间了。老太太那里让姑娘们自己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