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晚认定婚事不会这么早这么快拍板定下,在全玉陵城的媒婆等着第二轮通知,在向晚正准备改变形象争取自己的感情的时候,玉陵城主折兰勾玉闪电而又高调地宣布了自己的亲事。
入选的幸运儿是陆羽雪,此前与向晚有过一次不愉快经历的陆羽雪。
陆羽雪是折兰勾玉的姑表亲,属于同族。她虽是单姓,但她的外祖父是折兰勾玉祖父的亲弟弟,当初先皇下旨分封兰陵,虽是个不大的城池,却也是不小的。她外祖父又只得陆夫人一女,陆家能娶陆夫人过门,自也不简单。陆夫人只得陆羽雪一女,所以陆羽雪虽是一般姑表亲,亦没有复姓,其实身份还是很不得了的。
她比向晚年长三岁,今年十五,待字闺中,又与折兰勾玉青梅竹马,两人门当户对,说起来甚是登对。
这一消息很快成为玉陵城人尽皆知的喜闻,不止玉陵,不止金陵,消息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整个风神国。
无数少女心碎兼羡慕,又不免对准玉陵城主夫人的风采好奇不已。
向晚初闻此消息,不免呆怔。她没想到折兰勾玉竟会如此的迫不及待,而且新娘人选并不在此次媒婆说媒之列,更没想到会是陆羽雪。
好像一场内定的游戏,她过手的不过是一种形式。从最初请媒,到宣布定亲,她就像个傻瓜,被人利用,或者被人蒙蔽。完全一场局外人的闹剧!
向晚在小书房呆了整整一天,不吃也不喝。因着定亲这事,折兰勾玉这一天都很忙,恭喜送礼人情往来的,一时也顾不上她。
乐正礼傍晚时分来找向晚,向晚怔怔坐于书桌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神色平静,动了动嘴唇,一时竟发不出声音,最后轻轻一句:“你之前不是说教我骑马么?”
乐正礼刚觉得向晚有些不对劲,来不回细思,便被这话震到。稍顷欢天喜地的拉着向晚的手,慌手慌脚的领了向晚去马厩,与侍卫一番打缠,顺利出了府。
向晚依旧沉默,却是分外刻苦努力。此前游学与折兰勾玉同乘一骑毕竟有益,适应了马奔跑的感觉,策马不过是件稍有技巧亟需锻炼的事。
“小晚,你骑得真好。天很晚了,我们回府吧,不然表哥要来找人了。”乐正礼是真真惊叹,向晚学什么都又快又好。比如骑马,虽然他的子墨于向晚来说太过高大,也历来不算温驯,可向晚竟然一试就行。看来之前的承诺,承诺向晚学会了骑马就将子墨送她,还真是有先见。
向晚心里一痛,双腿一夹,策马跑得更快。
乐正礼见她这么有兴致,刚才想到的担忧又抛到了脑后,策马紧跟向晚。
“小晚,你怎么突然想到了学骑马?”太突然了。
向晚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脑海里是折兰勾玉定亲的事,心里一团乱麻,抓着缰绳只想这样一路奔跑下去。
乐正礼讨个没趣,只得紧跟向晚。
“小晚!”乐正礼一声惊呼,纵身向前,无奈向晚向马左侧跌去,他却在向晚的右后方,隔了匹马又有距离的限制,最后竟是只抓住向晚的片角衣服,抓不住她往下摔的身形。
“砰”一声,向晚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她摔马的原因是子墨遇坎突然腾跃,那道坎正是几块大石上垒着的大木桩,那块大石上现在还靠着向晚小小的脑袋。
乐正礼几乎扑至向晚身前,伸手一搂,却在向晚脑后沾了一手的湿热湿粘。这一认识让他心如石沉,疯了似的用足轻功往折兰府赶。
“表哥!大夫!表哥!大夫!”所幸他们骑马的那片草地算是折兰府的御用草地,就在折兰府后不远,乐正礼抱着向晚直从后府门上掠过,惊起侍卫无数。
可惜折兰勾玉此时正与微生澈及潘先生等人在三佰楼共进晚餐,并不在府内。
向晚身上的浅杏红长袍此刻鲜血渗了大片,满头满脖子的血,乐正礼又是满手的血,吓得折兰府上上下下一阵慌乱。老管家领着大夫急急过来,看到此情此景,不免也有些腿软。
几个平日里侍候向晚的丫头早已吓傻了眼,边哭边团团转,拿着干净毛巾不知从何处下手,胆小的早吓晕了去。大夫一见神情凝重,一边搭脉,一边招呼人取药止血,不一会儿额头就细细沁出一层汗来。
这厢边折兰府闹翻了天,那厢边已有侍卫快马加鞭赶到了三佰楼向折兰勾玉汇报。
不止折兰勾玉,金三佰在一旁闻听此讯,抚胸扶墙一靠,随即奔出三佰楼。
所有人终于来了个大团圆,齐齐入了折兰府候在了向晚的厢房外。乐正礼靠着门,手无意识的用劲,竟掐进门框,深深一道五指印。
“小晚是女孩子,大半夜的竟带她去学骑马,你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么!”折兰勾玉视线瞥过丫环们替向晚换下的那身血衣服,上面还有好几大撮粘湿的长发,手中折扇扬起,朝着乐正礼就欲挥下,却被一旁的微生澈拦下。
向晚现在是禁足,他已明令没他允许不准出府,他这个表弟,怎么就长不大!
“表哥,她流了好多血,她不会有事吧?”乐正礼抬眼,眼里有泪,脸色已不是愧疚后悔能形容,看着自己血迹未干的那只手,蹲下身捂脸失声痛哭。
“站好!”折兰勾玉心头狂躁,大喝一声,引来微生澈与潘先生一阵测目,“这种时候,哭有何用!”
乐正礼被表哥一喝,吓得站起身止了哭,金三佰朝里探了探头看情况,回过头来忍不住讥道:“说他何用,小晚向来乖巧,今日若不是被你定亲的事刺激,她又怎会想到去学骑马。”
折兰勾玉看向金三佰,眼神锐利,此刻的他已不能保持平日的温润谦和,浑身上下风雨欲来的味道。
“瞪我也没用,别说你不懂小晚的心思。她是才十二岁,可是十二岁的孩子也有心!”金三佰说完转向乐正礼,指着鼻子道,“你个缺根筋的浑球,小晚若是有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就算你们是三候君,老娘也不怕你们!”
说完闪身进屋,也不管主人客人的,转身便将向晚的房门严严实实关了个紧。
一直到三更天,大夫才背后渗汗的出得房来。看来这一场救人,够折腾。
“怎么样,怎么样?”乐正礼率先迎上,抓着大夫的手,急急问。
大夫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却是看向折兰勾玉,弯身道:“老夫不才,全看向小姐造化了,她后脑重创,只怕能醒来,也不知会是何模样。”
说完叹一口气,摇头离开。老管家手拿药方跟在后头,经折兰勾玉过目,领了命去煎药。
乐正礼心一紧,疾步入内,折兰勾玉一行随后赶到。
金三佰坐在床沿,细细替向晚掖着被子,神情温柔,不细看,不会发现有晶莹的东西一滴一滴落在被子上。向晚躺在床上,头上层层包扎着白纱布,遮住了眼睛,只露出张小脸,与纱布一般白。连唇都是惨白的。似沉沉入睡,平静的好像没有呼吸。
“我先回三佰楼了,每天我都会过来看看,如果小晚有变,请第一时间通知我。”金三佰起身,对着折兰勾玉微微一礼,又看了乐正礼一眼,便出了书房。
几个人只呆了片刻,便都出去了,乐正礼本不肯走,也被潘先生拉走了。留下折兰勾玉一人,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儿。
这一刻,竟然有些害怕。
从杏花村庙墙初遇,到昨天下午的小闹别扭,过往的点滴一幕幕如光如影掠过,定格在她笑闹穿梭在杏林,杏花随影瞬间绽放,而她就站在杏花下,回眸甜甜一声“师父”,人比花娇,更比花艳。
“瞪我也没用,别说你不懂小晚的心思。她是才十二岁,可是十二岁的孩子也有心!”
金三佰的话浮现在耳畔,他怎么会不懂?他若不懂,他若无心,又怎么会对她纵容至此,又何必急匆匆安排下这一门亲事?
坐于床畔,渐渐平静下来。小心替向晚把脉,又细细观察了伤势,唤了管家问明当时情况,便吩咐下人们都各自歇息去了。
折兰勾玉理了理思绪,叹了口气,转身去书房。他不担心向晚会醒不过来,他担心的是向晚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而且她后脑受创,去发留疤,她该如何接受?于一个女子来说,容貌有多重要,他虽知道向晚一向不太注重这些,不过这样大的伤害,只怕是谁都不能接受。
他提笔写信,将此事托他师父帮忙解决。他的师父四处云游,认识颇多奇人异士,说不定能推荐良医,一并消了向晚的后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