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被封了亲王, 这对全府来说, 都是一个天大的喜事。须知,亲王的福晋和贝勒的福晋,亲王的侧福晋和贝勒的侧福晋, 亲王的格格和贝勒的格格,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档次。所以在这样一个阖府欢庆的时刻, 那些女人也不过是拐弯抹角地刺了齐布琛几句,便欢欢喜喜地去讨论庆祝宴会了。
齐布琛心里既忧既喜, 心思全放在了肚子里的孩子上, 便也没怎么理会那些女人的酸言酸语,只管和那拉氏告了退,先回自己的院子去。
那拉氏温和的挥了挥手, 对她的早退不甚在意, 只说道:“佟妹妹怀着孩子,该好好休息才是。和言, 还不快扶着你的主子回去。”说罢, 就满脸喜气地开始布置,打算在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而府里其他女人的心思则全部都活动开了。原先四阿哥为四贝勒的时候,只能有两个侧福晋。原本李氏和齐布琛已经占了名额,可是没想到根基深厚的李氏最后犯了事儿,被一撸到底, 连儿子都被抱走了。李氏虽然还占着一个侧福晋的名额,却形同虚设。
四阿哥为了弘时,上旨请求将耿氏抬上侧福晋, 这是特例,对其他女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现如今,四阿哥成了亲王,就能有四个侧福晋,而府里,还有一个空缺。
一时间,许多女人的心都热了起来。
只要宫里指的不是侧福晋,那么她们都有希望。
齐布琛回到自己院子后,慢慢回想着四阿哥封亲王之后的事情。可是想来想去,除了二废太子和导致八阿哥党彻底失败的死鹰事件以外,她已经想不出再多的事情了。
她躺在榻上,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然后突然想到,若是八福晋按照她给的方子在养身子的话,这两年里差不多也该怀上了。无子和惧内一直是八阿哥的硬伤,若是此刻八福晋怀了身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四阿哥要做的事情有影响。
心里装着事,她就总也休息不好,到最后还是起身拿了绣活,有一针没一针的绣着。周嬷嬷端了碗燕窝进门,道:“主子,先用些燕窝吧。”
齐布琛皱着眉点点头,将绣活放在一边,接过燕窝,先闻了闻,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吃了还没三分之一,她便放下了手,道:“我去书房,福晋那边什么时候准备的差不多了,嬷嬷就什么时候来叫我一声。”
周嬷嬷又劝了她一回,见她实在是不想吃了,才端着碗告退了。
自从和雅嫁人后,书房便是由芳蕊掌管。青茹随身伺候在齐布琛身边,和言与芳蕊,则在为她磨墨,准备宣纸。
齐布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才提腕,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一首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写好后,她看来看去,觉得自己的瘦金体与词的内容不甚符合,便又用簪花小楷写了一遍。等她放下笔的时候,才觉得心计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别说八福晋此刻还没有传出消息,就算传出了消息,结局也不可逆。八阿哥有其特有的收拢人心的本事,却在遭到了康熙的猜忌时,仍旧与朝臣相交,使得康熙更为忌惮。
从另一个方面想想,良妃最近身体不好,若是八福晋此刻有了身孕,想抱孙子的良妃的病想必就会好了一大半。有良妃在,八阿哥的牵挂就在,他母家卑贱的事实也就一直戳在那里。
这件事,果真是福祸相依。
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青茹和芳蕊,在看到四阿哥的身影进入书房后,刚想给他行礼,就被他挥了挥手,拒绝了。
齐布琛想得入神,没有发现四阿哥的进入。
直到四阿哥走到齐布琛身边,齐布琛才恍然惊觉,忙想起身,却被四阿哥轻轻按在了椅子上,道:“坐着就好。”
青茹、和言、芳蕊对视一眼,极有眼色地悄悄退了下去。
四阿哥往桌上的宣纸看去。齐布琛想到上面随手写的诗,臊得满脸通红,还未等他说话,就急急忙忙地想要将宣纸卷起来。
四阿哥轻笑了一声,拦住了她的动作,随后缓缓打开宣纸。看着上面的词,他的眼中又闪过一丝笑意。他将齐布琛抱起,自己坐在椅子上,又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将她揽在怀里,问道:“爷瞧你见天的看书,却没有瞧见你做过诗。今日难得见到了,还是别人写的,你如今可能自己写一首?”
齐布琛支支吾吾,红着脸道:“你考我点别的行吗?若是让我欣赏诗词,那倒还可。若是让我自己去做,怕是要做出个四不像了。你考点别的吧,除了作诗,其他的我都会一点,要不,我给你画个小像?”
四阿哥唇角微微上扬,道:“居然也有你不会的东西?也罢,你写不出,爷作一首送你如何?”
说罢,他便一手抱着齐布琛,一手摊开一张新的宣纸,拿起齐布琛用过搁在笔架上的毛笔,沾了沾墨水后,提笔写道:
秋夕
万里碧空净,仙桥鹊驾成。
天孙犹有约,人世那无情?
弦月穿针节,花阴滴漏声。
夜凉徒倚处,河汉正盈盈。
他一写完,齐布琛的脸越发红了,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绚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她写情诗了,可这她仍旧觉得脸热的慌。
好好一个冷面王爷,写这种缠绵的东西做什么。见他仍旧微扬着唇角,略带戏谑地看着她,她羞得立刻收起了桌上的宣纸,别过脸,努力斥道:“你就一直臊我吧。”
四阿哥似乎很喜欢看她这样样子,脸上的笑意一点未减,反而越来越浓。
齐布琛忙慌慌张张的转移话题道:“那个……福晋不是在为爷准备庆贺宴吗?怎么跑到妾身这里来了。”
四阿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含着笑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今儿皇阿玛还夸你了,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机灵的,他正打算着给兄弟们分封爵位,他就钻出来了。”
他往日里都是绷着个冰山脸,谁都瞧不出他的情绪。可今日从一进门开始,他虽然么有什么表情,眼中却一直含着笑,可见心情有多好了。
听了他的话,齐布琛并不见多少欣喜。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时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爷,八福晋的身子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
四阿哥眉头微微一凝,复又舒展开,恢复成以往那冷冷的样子,道:“无事,她若来找你,你只管把方子给她。”
齐布琛点了点头。
四阿哥又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
没过多久,青茹便来提醒说,那拉氏准备的差不多了,让齐布琛早早准备一下。
齐布琛从四阿哥怀里起身,又帮四阿哥整了整衣服,才拉着他一起离开了。
一出院子,齐布琛才发现,整个府里都被挂上了喜庆的灯笼,一排排的,整整齐齐,远远看去,条条横横,蔚为壮观。下人们也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这府里的气氛,一下子都变了。
齐布琛落后四阿哥两步,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那拉氏的正院大厅,早就坐了一大群的莺莺燕燕。府里的女人,无论位分高的,还是位分低的,全部都到了。四阿哥和齐布琛刚到的时候,她们正捂着嘴说笑,大厅里到处都是如黄莺般婉转动听的娇笑声。
四阿哥一进大厅,那些女人立刻停止了说笑,在那拉氏的带领下,给四阿哥行礼。四阿哥叫起后,齐布琛又给那拉氏行礼,接着是宋氏等人给齐布琛请安,好一通忙乱,才把礼节的事儿给弄完。
晚宴已经整治好了。四阿哥和那拉氏在上座,齐布琛在四阿哥的下首,耿氏在乌喇那拉氏的下首,接下去的,都是按位分和资历排的坐。至于侍妾,那拉氏另外在大厅外给她们准备了一桌。
原本齐布琛在这样的好日子传出怀孕的消息,就够让人妒忌的了。刚刚,她和四阿哥一起出现,那更是让有些人酸的想要满屋子泼醋。没过一会儿,宋氏等人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争锋相对了。
齐布琛懒得应付,所以当话题被转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只是懒懒地靠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对方说话,也不回应,眼神中却透露出“你继续”的意思,反而让对方觉得她似乎有什么阴谋,吓得立刻闭了嘴,不敢再讲话。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一碟子白斩鸡,然后对秦顺儿道:“将这碟子白斩鸡赏给贾氏。”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转到了贾氏身上。贾氏受宠若惊地谢了恩,然后情意绵绵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看了眼安静吃菜的齐布琛,又挑了几碟子荤菜,全部都赏给了贾氏。
宋氏等人看向贾氏的目光都快变成了针芒,刺得人坐立不安。连那拉氏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