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兄弟俱往后退了一步, 低着头侧身, 对着齐布琛行了礼,口中道:“奴才见过主子。”
等齐布琛较起后。两人才行了礼离去。
年家一门隶属汉军旗镶黄旗,是四阿哥胤g的门人。年家是明朝官宦世家, 年遐龄曾祖曾任大明辽东锦州指挥使。年遐龄的祖父年有升,父亲年仲隆, 因于崇德五年至七年松锦会战中被俘,全族被收入汉军包衣佐领下, 成为满人奴才。顺治十二年, 年仲隆于顺治十二年乙未科科举考中进士,年家脱离奴籍,被编入汉军镶黄旗。康熙三年至二十二年, 年遐龄以笔帖式出身擢升兵部主事, 累至刑部郎中,后又任湖广巡抚。康熙四十三, 自请休致, 之后,其子年希尧,年羹尧,在政治上大放异彩。
照原来的历史,年家的发展的确是十分快速。可是自从康熙四十三年, 齐布琛参加选秀后,佟佳达哈苏与爱新觉罗迎璋,在军事上的本领逐渐显露, 遮住了原本深受康熙欣赏的年羹尧,迅速升迁。而年羹尧,一直到康熙四十七年,仍旧只是翰林院检讨。而年希尧,原本该已升至广东巡抚,可至今仍然只是工部右侍郎。
年氏一门,并不怎么显赫。
见到年氏兄弟,齐布琛不免又想到,几年后将要进门的,冠宠四阿哥后院十多年的年氏。对于年氏,她倒也没有多少感觉。就算年家如历史上那般显赫,她也不怕。若是年氏敢惹到她的头上,她绝对会让她后悔进了四阿哥的后院!。
正想着,高无庸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对着齐布琛行了个礼,道:“佟主子快进去吧,天冷,可别冻坏了。”
齐布琛浅笑着点了点头,就带着提着食盒的和文进门了。
她进门时,四阿哥刚好将一份折子合上,放在一边。齐布琛对他行了个礼,笑笑道:“妾身让云姑姑做了些糕点,爷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候用一些,松快松快。差事要紧,可也不能忽略了身子。”
四阿哥颔首,让齐布琛在一边坐下。
秦顺儿极有眼力见的上前,帮着和言端出盘子,将糕点放好,随后,又与和言一起退出了书房,在外面等候。
齐布琛拿出筷子,夹了一个黄白色相间,如麻花般盘在一起的糕点放在四阿哥面前的小碗中,道:“这是南瓜双色花卷馒头,云姑姑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刚出锅就装在食盒里送过来了,爷尝尝看,还是热的呢。”
四阿哥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馒头,细细品味。
齐布琛又夹了一小块饼放在他碗里,道:“这是京东肉饼,爷平日里不爱吃肉食,妾身说一次,您才勉强听一次。这肉饼妾身尝过,味道不错,里面全是精选的瘦肉,没那么油腻。爷看在妾身大老远地送过来的份上,用一些吧。”
四阿哥面无表情地夹起肉饼,看都不看一眼地放入口中,刚吃完碗中的那一小块,就立刻将目光移到了其他糕点上。
齐布琛也不强求,顺着他的目光,给他夹了个糯米滋,道:“糯米不易消化,所以不可多吃,免得胃里不舒服。”
四阿哥看向她,道:“你也别光顾着爷了,自己也吃一些吧。近些日子,元旭可好?”
提到元旭,齐布琛就忍不住笑了。她道:“妾身还没见过旭哥儿那么皮的孩子,刚能坐起来,就整天拿着个球儿滚来滚去。让他休息的时候,他总要睁着眼睛找巴图鲁,揪它身上的毛,吓得巴图鲁看到旭哥儿的时候,都是绕着道走的。”
想着活泼健康的儿子,四阿哥的眼中也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爷今晚去看看他。”
犹豫了一下,齐布琛道:“趁着旭哥儿正在认人的这段时间,爷还是多去看看他吧。不然,妾身怕……旭哥儿会忘了爷。”
她倒不是很介意四阿哥去不去她的院子,但是元旭……她想尽量给他创造一个好的成长环境。男孩子在长大的过程中,父亲的引导和教育,必不可少。
四阿哥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爷知道了。”
齐布琛回院子的时候,要经过一个小亭子。她出来的时候,小亭子里是没有人的,可是等她回去的时候,乌喇那拉氏和喜塔腊氏就在亭子里坐着聊天。
见着了乌喇那拉氏,齐布琛只能上前请安。扫了眼那拉氏旁边如同小媳妇般的喜塔腊氏后,齐布琛才浅笑着给那拉氏行了礼:“妾身见过福晋。”
那拉氏刚叫了起,喜塔腊氏又忙着向齐布琛请安。
齐布琛含着笑看着喜塔腊氏,结结实实地把她吓得够呛。
那拉氏会拉拢喜塔腊氏,这事在齐布琛的意料中。这和当年那拉氏拉拢钮钴禄氏是一个道理。喜塔腊氏是满人,若是她生的孩子抱到那拉氏那里养着,那孩子便是嫡子,在身份上也就可以与齐布琛的孩子相抗衡了(侧福晋的孩子并不是庶子)。只不过有了钮钴禄氏的教训后,那拉氏对喜塔腊氏防得十分严,府务更是从不让她沾手。
亭子中央的桌子上,正煮着热茶。齐布琛笑着道:“福晋和喜塔腊妹妹怎么想到,来这儿煮茶了?”
那拉氏捧着暖炉道:“转眼间就十一月了,在过段时间,府里也要忙起来了。这不,难得有闲,就和喜塔腊妹妹来这里坐坐。”
“福晋也别累着自己了,”齐布琛笑了笑,道,“一到十二月就不得不忙起来了,福晋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调养调养身子。”
那拉氏笑得端庄,道:“还是佟妹妹贴心。”
正在这时,那拉氏身边的笑琴急匆匆走到亭子口,福了福身,道:“主子,乌雅格格那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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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乌雅氏,在刚进府的时候,看上去倒也是个老实的,人前人后相当沉闷,从不多说一句话。若是没有在齐布琛怀孕时,往她院子里送不利于孕妇那件事情的话,她的表面形象也许还能维持下去。
因着那事,四阿哥狠狠地发作了一顿,乌雅氏吓得浑身打颤,也不敢有别的动作,老老实实地躲在院子里。只不过每半个月,那拉氏就要在德妃的授意下,带着她一起进宫说话。
自从乌雅氏怀孕后,宫中德妃非常关注,那拉氏对她也比较客气,各种好东西毫不吝啬地送到她的院子中。乌雅氏自觉有了孩子,又有宫里的大靠山,因此有些飘飘然,本性便渐渐暴露出来了,见了那几个格格侍妾就要说几句酸话,气得宋氏等人只想撕了她的嘴。
今日下午,林太医给乌雅氏请平安脉的时候,乌雅氏身边的大丫鬟突然晕倒了。乌雅氏便顺便请林太医看了看,哪知这一看,竟给那个大丫鬟看出了喜脉!
大丫鬟又哭又笑,跪在地上对乌雅氏说孩子是四阿哥的,请主子成全了她。乌雅氏脸色发白,劈头盖脸就往那丫头身上打去。
四阿哥每月来她这里也就两三次,她好不容易才怀上了孩子,心思全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了。没想到因为这,她居然被自己最信任的大丫鬟钻了空子,爬上了主子的床!那贱婢怀孕两个月了,也就是说,从她刚传出怀孕的消息,这贱婢就勾|引了四阿哥?!
一个贱婢,居然也敢妄想分走她的荣华和本就不多的宠爱!
乌雅氏忍无可忍,不顾众人的劝阻就对大丫鬟拳打脚踢。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一面护着自己的肚子,一面灵巧地躲开乌雅氏的拳头,嘴里还大喊道:“奴婢虽然低贱,可奴婢肚子里怀着贝勒爷的孩子!主子要责罚奴婢,奴婢绝无二话,可主子不能害了贝勒爷的子嗣啊!”
乌雅氏身边的嬷嬷一听她的叫喊,就知道事情要不好,咬了咬牙抱住乌雅氏的腰,不让她再疯狂下去。可乌雅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死死地拉着大丫鬟的头发不放手。
整个院子里一片混乱。
那拉氏听了笑琴的回话,嘴角焦急道:“乌雅妹妹这是做什么?”眼神却是幸灾乐祸的。
这下可好,乌雅氏被自己的丫鬟钻了空子,后院里的女人还指不定要怎么嘲讽她呢。
那拉氏又搭着安嬷嬷的手,转身对齐布琛和喜塔腊氏道:“姐姐得去乌雅妹妹的院子看看,妹妹们可要一起去?”
喜塔腊氏怯懦,一向唯那拉氏是命,自然不会拒绝。
齐布琛却是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四阿哥登基为帝后,将生母乌雅氏那一支抬入了正黄旗。也就是说,在以后,乌雅氏的孩子,在身份上极有可能和她的旭哥儿比肩。若是她生的是女儿,那还好,但若生的是儿子,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想到这件事,她对乌雅氏便也上了心,颔首和那拉氏一起去了乌雅氏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那拉氏三人就听到了从不远处正房里传来的尖叫声,哭泣声,咒骂声,劝阻声,真的是……十分热闹。
那拉氏有意让她们主仆多闹段时间,所以看上去虽然焦急,步子却是十分缓慢。齐布琛和喜塔腊氏自然不会逆了她的意,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等她们进入房间的时候,乌雅氏已经没了力气,披头散发地靠在嬷嬷怀里咒骂。而那个丫鬟的头发也散乱了,整个发髻七歪八倒的,衣裳也有些凌乱,靠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而那个林太医,则躲在角落里使劲地擦着汗,准备找时间偷溜出去。看到了这种事,不被四贝勒警告敲打一顿,那是不可能的。
那拉氏皱着眉,痛心而焦急地看着她们:“乌雅妹妹这是怎么了,你这还怀着孩子呢,和一个丫鬟闹什么!”
乌雅氏嚎啕大哭:“福晋,婢妾好命苦吧……”
“胡说什么!”那拉氏板起脸,斥责道,“能成为皇家的人,那是天大的福气!什么苦不苦的,乌雅妹妹可别没了忌讳!”接着,她又露出一副慈善而温和的表情,将乌雅氏从嬷嬷手里接过,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安慰道:“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最好的,你的后半辈子也才有依靠。”
这一出戏。齐布琛真是看的津津有味。她对躲在角落的林太医道:“太医,快去给乌雅格格把把脉,格格可还怀着爷的孩子呢。”
那拉氏又亲自将帘子挂好,直让乌雅氏伸出一只手,给太医让了位置。在太医确认无碍之后,齐布琛又慢悠悠道:“林太医,顺便给这个丫头看看,可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乌雅氏听到这话,气得又要从床上爬下,硬被那拉氏忍着笑按住了。
正在这时,高无庸突然进门,给三位主子行了礼后,对那拉氏道:“福晋,爷吩咐了,若是郭氏(那个丫鬟)怀孕了,就将她迁到以前缀花院的偏殿里去,生下孩子后再提为侍妾。”
那拉氏和齐布琛面面相觑。照道理说,郭氏是乌雅氏的奴才,应该住在乌雅氏的偏院才对。四阿哥这是宠爱郭氏,还是痛恨郭氏?若说宠爱,那缀花院以前的主子刘氏暴毙,院子里可还没有一个主子;若说是痛恨,自从刘氏去后,四阿哥似乎极为厌恶那个院子,让人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搬了进去,如今,那里可不是正紧主子住的地方。
晚上,四阿哥去了齐布琛那里,看了元旭后,竟然主动和齐布琛提起了那事:“郭氏原先是额娘身边的丫鬟,在额娘那里,说话也很有分量。乌雅氏被指给我后,额娘就将郭氏给了乌雅氏。那两人……”四阿哥的表情铁青,咬牙切齿道,“那两人,每半个月,就要将爷院子里的事儿讲给额娘听。若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那也算了,总归以前钮钴禄氏也做过这种事!可爷三令五申不许泄露出去的事,乌雅氏居然趁着自己怀孕的时候,全部告诉了额娘!”她以为她怀孕,有着额娘撑腰,他就不能动她了吗?!他倒要看看,额娘的侄女,和额娘信任的丫头都起来,他的额娘会偏向哪一个!
齐布琛想了想,问道:“缀花院没有正紧主子,郭氏被提为侍妾,也不能自己养孩子。到时候小阿哥或是小格格生下来了,这归属……”她和那拉氏是不会养那个孩子的,耿氏又养着三阿哥,宋氏等人虽然是格格,但养一个丫鬟的孩子,还不是四阿哥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无子的那些,还不要打起来?
四阿哥沉着脸,许久才道:“当是爷给耿氏的补偿吧。”
齐布琛听了,心中轻叹了口气。
四阿哥,真是相当无情。为了弘时,剥夺了耿氏自己生孩子的权力,补偿便是一个侧福晋的位分和一个丫鬟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