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哈利大惊失色, 差点儿跳起来。“为什么?原来你以前都是搪塞我的?他在外头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危害吗?”这些话几乎是连珠炮一样的出来了,说完他才觉得这语调不大合适, 急忙又找补了一句:“你有什么理由?”没道理伏地魔会想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两个他啊?
伏地魔盯着他看,依旧没说话。
哈利觉得他的反应已经比以前冷静了很多, 这会儿没有继续跳脚。他试图从伏地魔眼睛里看出来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只发现对方其实是在盯着他的闪电伤疤看。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明白了对方没说出口的理由:“你在担心……我?”
说句实话,伤疤四五年都毫无反应,他都要忘了。不过,这件事他之前也想过。虽然伏地魔坚信那些魂器都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但似乎一开始魂器们都不这么觉得。如果把戒指收回去的话, 就剩他脑袋上的那一块魂片了, 唯一的一个选择。它会醒过来吗?像戒指一样?
显然他猜对了。“魂片只有在活跃状态才能收回。”伏地魔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那不更该把戒指收回,这样才能让它从沉睡中苏醒?”哈利更加一头雾水。虽然他对灵魂魔法没什么研究,不过他觉得只剩一种可能的时候答案很明显。
伏地魔深深看着他。“但我还没弄清怎么从活人身上把魂片拿回来。”其他魂器,无论是冠冕、挂坠盒还是日记本, 它们无一例外地是死物。也就是说, 没有自主意识。虽然他能在把它们上头的魂片收回而不损害到本体,但换成活人就不那么好说了。灵魂是很精妙敏感的东西,他不知道哈利身上的魂片苏醒后会是什么情况。
哈利也猜到了他和其他魂器的情况不一样。“我想应该没问题?”他猜测地说,“说不定它一醒过来就没法呆在我脑袋里了,就和之前一样。”
“那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伏地魔说。然后他摸了摸哈利的那条伤疤,“你看,我现在碰你就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哈利当然知道。他们滚上床好几次了, 如果真有什么剧痛到昏过去的反应,这种事肯定做不成。但是他以为这只是他和不控制着就会变成某一个魂器的伏地魔之间的关系而已,不包括戒指,也不包括他身上的那块魂片。然后他意识到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这里头又是一股子很浓的区别对待了,伏地魔听了不会高兴的。所以他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就是说,你原来打算让戒指转移凤凰社和魔法部的注意力,只是一部分原因?那你是觉得,如果戒指一收回,我就会立刻被最后一个魂片控制?”
停顿了半晌,伏地魔才说:“准确地描述,我也不能确定会发生什么。”本来魂器就是没有多少人尝试过的魔法,他做了七个不说,还弄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活体魂器——他做的时候就是个意外,现在怎么可能预料得到结果?
哈利沉默了,他也想到了这个。所以说,最大的定时炸弹其实就是他自己?引爆时间就是戒指被收回之时?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个“必须是两个灵魂完整的人”的要求,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吗?
如果照原来的情况,伏地魔无法忍受附身在他身上,那就一定没有问题;而万一和伏地魔预料的那样,这个优势不再存在,那他就很可能要经历一场鏖战了。
“但这必须要解决。”哈利最后干巴巴地说。
这话无疑是宣战。伏地魔对这种结果丝毫不觉得意外,但他能想到和他会同意根本是两码事。他沉吟着,又不说话了。
哈利看出来了他的回避态度,在继续开口之前理了理思维。伏地魔先用戒指做挡箭牌,在这时间段里慢慢发展壮大;现在组织差不多恢复了,留着戒指添乱的理由就剩下他的安全了。魂器要在活跃状态下才能被收回,而他脑袋里的这个从来就没体现出什么存在感——
事实上,他之前的头痛也是因为感觉到了主魂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是魂片自己的情绪。它根本不像戒指、冠冕、挂坠盒和日记本那样,有引诱别人到歧路上的主动意识。大多数时候,他脑袋里的魂片仅仅作为主魂的一个传话筒而存在。真正看到大概只有一次,就是在那个全是白雾、疑似国王十字车站的地方——他在椅子底下看见了那个丑陋的红皮肤婴儿,然后他们就一起遇到了死神……
如果想在收回戒指之前就把他身上的魂片唤醒收回的话,难道只能用阿瓦达索命?
现在有两条道路,看起来风险都很大。一条是死咒,一条是被篡夺自身意识,后果未知。
想到这里,哈利脸色发白,刚才想说的话全都飞走了。
看见他的表情,伏地魔就知道他也想到了关键之处。“我们还有差不多三年的时间,总能想出别的方法。所以戒指……”他声音低下去,消失了。
哈利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如果说他会为伏地魔因发展势力纵容戒指在外而暴跳如雷的话,这么一个隐藏的真实理由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算是一小块魂片也不能小觑,老巴蒂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就和之前邓布利多想要他做的一样,只有伏地魔亲自动手才能杀掉他身上的那块魂片,是第一条路;现在也只有伏地魔才能在魂片反噬他意识(或者其他可能的糟糕情况)的时候试图收回它,是第二条路。
至于它们成功的概率……命运好像一个旋转的车轱辘,又转到了前头的一个地方。
“你一定会做到的,是吧?”哈利冷不防地说。
伏地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他猛地发现,哈利在想明白之后没几分钟就做出了决定,眼睛不由得微微睁大了。“你是说……?”
“是,”哈利承认道,“虽然可能有各种各样不好的后果,但我们都必须去做,是不是?如果它可能真的很糟,那就尽最大努力去做,是不是?”
伏地魔却突然把视线转到一边,不和哈利的翡翠眼睛直视,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任何东西。”就算他自己也一样。
明明是特别霸道的独占宣言,哈利却不知怎么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心酸的欣慰。他在床上挪动位置,跪坐起来,用两只手硬把伏地魔的脸掰正,让他们目光相接。“但是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
如果他不是想要挽救其他人的结局,就不会再来一次;伏地魔也一样,肯定有什么要达到的目标。如果他迟早都要慷慨赴死,按照这样的标准衡量,现在还能多得到几年生命、和亲朋好友的相处、换取更多人的幸福,已经是赚了。也许这就是死神终于取消免除魔法伤害的强制条件的原因……然后他又想,如果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享受圣芒戈的特护病房。
但下了这样的决定,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心痛呢?是不是到了后来,他们想要的越来越多了?或者说,在这样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有些情况已经彻底改变了,以至于现在他们面临的是从未预料的新困难?
伏地魔对他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但在听到那么一句之后就发了怒。“闭嘴!”他恼火地说,一把把哈利按在他怀里。“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想办法的吗?”
他的力气很大,哈利动了两下,才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嗯,”他听着耳边的心跳声,微微阖眼,“我们肯定能解决它。”
过了几天,哈利就从赫敏口中听到,魔法部给他们在外独居的雇员提供了新的集体宿舍。后者是在《预言家日报》的一块角落上读出来的,因为哈利实在心不在焉。
罗恩那时正在吃一块蜂蜜馅饼,闻言差点惊掉下来。“什么?”他惊讶地说,“福吉的这笔资金是从哪里来的?”他当然认为魔法部资金有限,因为福吉不尽力寻找逃脱的食死徒和可疑的罪犯的借口就是资金不足人手不够。
“上面没说,”赫敏翻过那一面给他看,“看起来是有人神秘地赞助了一把,指明只能用在这用途上。”
这只能让罗恩想到卢修斯·马尔福。然后他意识到,马尔福可不是一个会默默做好事的家族。他把馅饼吞了下去,这才继续问:“有点巧合吧,这事?这时候提供集体宿舍?”
“谁知道。”赫敏也觉得没有任何实质进展的日子十分令人烦躁。“不过看起来又和切斯特有关系,这报道里提到是他牵头的。”
“噢,他最近风头越来越劲,是不是?”罗恩客观地分析了一句。“为什么福吉不担心切斯特夺了他的位置?”
“我想大概是因为邓布利多看起来更有威胁性,像是什么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之类的头衔一大堆,德高望重,而切斯特怎么说都还是个年轻的傲罗办公室主任而已。”赫敏随口分析。
他们的话在哈利听来就一个意思,戒指试图扭转凤凰社和魔法部互相扯后腿的情形,然后让他们一起对付还在暗中的伏地魔,但事实不怎么按照他计划的走。这样正好,至少等他们把一些准备工作做好,再去把戒指收回来。
他的沉默被其他两人看在眼里,就成了之前被隐瞒了一整个七月的不愉快。“哈利,”赫敏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哈利回过神,看出他们的担心,随口应了没事。不过话说回来,邓布利多这次又是出于什么理由防着他?是之前的比赛里被发现有秘密吗?虽然他现在不怎么在意,但是要做的还有一件事情——怎么告诉他身边的人那件事,并且让他们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