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 哈利颇有些坐立不安。他知道他的身体反应是正常情况,只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 一时间竟有些接受不了。而等回过神,他就觉得, 伏地魔说不定会抓着这个机会再嘲笑他一番,比如说没定力之类。
结果,伏地魔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他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只是让哈利把他带到了八楼那个空荡荡的走廊边上,说需要有求必应室两个月,在这期间不要打扰他。
“你要做什么?”哈利对这种要求十分狐疑,暂时忘记了他自己的尴尬。
“在口袋里晃来晃去可不好熬制魔药。”伏地魔回答。
哈利更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就是你在对角巷买的那些玩意儿?”他问, “要花这么久?”
“稳定魔力用的。”伏地魔看出他需要一个理由。
“我以为你已经够……”哈利的话说到一半, 自己把后面的话给掐掉了。说实话,他并不担心伏地魔跑掉,因为这实在不可能。更大的可能是为异变的戒指做准备,他想。但是他发现他自己下意识地不想答应, 出于某个和身体反应一样难以启齿的原因。“你一个人没问题?”他最后确定道。
哈利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伏地魔的眼睛。“这话应该我问你。”他说, “如果没我的话,你就该担心你的魔药课小王子称号了。”
“我才不是什么魔药课小王子!”哈利不高兴地反驳道。“而且就算你不在,我也不会让斯内普扣分的!”
“那样最好。”伏地魔说。“我复活节以后回来,可别让我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没成功。”然后他看了看走廊另一侧,“这地方不适合说话,你赶紧回去吧。”
八楼有校长办公室,他这么说完全没错。哈利点了点头, 然后看着对方来回走了三次,拉开了墙面上突然出现的一道门把手。直到门关上消失,他才磨磨蹭蹭地往楼下走。口袋很明显轻了一块,他心里似乎也有哪个地方跟着空下去了。
这种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得到了证实。换衣服的时候习惯性地一摸,口袋里是空的;睡觉的时候习惯性伸手,枕头边上凉的;而在接到小天狼星的来信时,哈利也习惯性地想告诉伏地魔,但直到他用了静音魔咒之后,才想到这件事完全没有必要——现在根本没有一个人会在罗恩赫敏和他讨论的时候时不时地插两句嘴。
习惯也真是可怕。哈利想到一开始的时候,他恨不得把日记本丢到边上去,距离至少要够眼不见心不烦;但现在,却变成本不习惯身边没有那个黑魔王了。就算伏地魔有一大堆缺点,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罗恩可不知道哈利在忧郁些什么。照他看起来,哈利学习优秀,魁地奇打得好,招同学老师喜欢,实在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所以在看到哈利拿着一封信半天一动不动的时候,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小天狼星说什么了?你脸色那么难看?”
哈利堪堪回了神。“还是老样子,”他压低声音回答,“又有人死了。”
赫敏和罗恩大惊失色。他们这时还坐在早餐桌上,不能自如地讨论这种事。于是三人都急匆匆地塞了几口东西,先从长桌边上离开了。他们走出了礼堂,七弯八拐地找了个僻静的角落。
刚一站住,赫敏就白着一张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哈利回答,表情和语气都很镇定。“这一次死的是个巫师。小天狼星说,凤凰社已经正式向魔法部提出要求,派出傲罗去抓那个人。”
虽然他有心去抓住那只戒指,可是他现在还在霍格沃茨里,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凤凰社那么多人都没找到对方!还有一点,他还没弄清,戒指现在到底是一只会走路的戒指而已呢,还是已经找到了新的附身对象。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说不定当面遇上的时候,他还没认出对方,就先被对方得手了。而如果他伪装了自己,没有诱饵,对方就不会自动现形上钩……
总结起来就是,他需要帮手,一个能在他把戒指魔王引诱出来的时候将戒指抓住的帮手。
其他两人都不知道哈利已经在计划着这样的冒险。“这听起来真糟糕,”赫敏说,一脸忧虑,“你觉得傲罗能抓到他吗?”
哈利把信纸叠了起来。“我想不能。”他干脆地回答,“我倒不是不相信傲罗的实力,而是……”他停顿了一下,“你们忘记了那些在逃的食死徒吗?”
罗恩张大了嘴巴。“没错!他们平静得我几乎都要忘记了——那一堆食死徒都没有消息呢!”
“死的那个巫师只是个很普通的巫师而已。”哈利帮他补完全。“这两者相比,哪个更能吸引福吉的注意力?”
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罗恩有点迟疑地说:“哈利,你的意思是,福吉很可能会压下这件事,和之前压下食死徒越狱的事情一样?”
“不对公众公布是肯定的。”哈利说。“如果他还想当部长的话——虽然在我眼里,他已经摇摇欲坠了。”这两件事,随便哪一件,捅出去都能让他下台——尤其在邓布利多在圣诞节的那次凤凰社会议之后就建议他去追捕那个致使麻瓜莫名死亡的凶手,而他丝毫没当回事。
“他也许可以找一个借口,说麻瓜的死亡不关巫师的事情,而这个新的牺牲者则是自己不小心出了个魔法事故。”赫敏几乎是立刻就相处了福吉可能有的解释。“不过有食死徒的事情在前,傲罗们真的很可能分身乏术。”她忧虑地看了哈利一眼,“受害者从麻瓜变成了巫师,我觉得这肯定不是个好消息。”
哈利知道她说得没错。这意味着那个人了解了一些情况,开始试图往魔法界渗透了。而且他也领会了赫敏的那一眼——这发展意味着他要被更严实地保护起来了。
这时候,上课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三人开始往教室的方向走。“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两拨人要对你不利,”罗恩一边走一边小声地说,“但是我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和食死徒不是一块儿的?除了神秘人和他的手下,还会有谁想要哈利的血?”
哈利之前也困惑过这问题很久,但他现在理解了。就和主魂之前一样,戒指现在的首要目标肯定活下去,然后为自己弄出一个新的身体,所以需要他的血。而他在霍格沃茨里受到保护,对方很难下手,找了一个洛哈特又不能成事,只能靠着吸取别人的生命力活下去,导致了一具又一局的干尸被发现。牺牲者先是麻瓜也很正常,因为哈利记得,在莫芬·冈特死后,就没有巫师居住在小汉格顿了。戒指只能引诱麻瓜戴上它,然后离开那个地方——这肯定要比巫师容易一些。等它强大了一些之后,就可以对付巫师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戒指的情况恐怕要比主魂当年要好一些——主魂那时候可是躲在阿尔巴尼亚的森林里,十年都没出来。戒指却能控制麻瓜,吸收他的生命力,进一步控制巫师。那也就是说,他能控制对方给他找到诸如父亲的骨头和仆人的肉等等物品。很明显,仇人的血他执念要哈利这个死对头的,不然早就该有自己的身体了。也许是条件所限,也许他只是觉得,他潜伏了这么多年,这一回一定要做到完美,不差这一段时间。
但没有身体,戒指只能躲躲藏藏,无法召唤食死徒(恐怕也不敢,因为没有趁手的魔杖,魔力也不够强大),消息渠道相对闭塞。戒指应该不会知道有些食死徒越狱(这本来就是内部消息)了,也就不会知道,事情发生了一些根本的变化。
这么说起来,戒指恐怕也还不知道主魂是被谁解决的。他估计只会知道,主魂死了,杀死他的人则在霍格沃茨——这正好能解释戒指为什么要通过层层复杂的关节,还解释了戒指为什么找不靠谱的洛哈特,也解释了戒指为什么从未试图自己亲身进入霍格沃茨来找麻烦。
因为戒指不想重蹈覆辙,他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只是这么做的戒指不知道,他的对手不是邓布利多,而是几年后的他自己。
但这些都是哈利的推测。如果想要一个正确答案——关于戒指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的话,恐怕只有伏地魔一个人能够提供——因为魂器都是他制造的,而哈利之前对付的魂器都是休眠状态,而不是复活状态。
哈利想,他知道他需要的帮手是谁了。毫无疑问地,就是伏地魔本人。他开始专心致志地等待复活节,比之前更加迫不及待。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一个异常——洛哈特基本不在礼堂吃早餐了。不过就算是他注意到了这件事也发现不了问题,因为这看起来实在不代表什么坏事会发生。
洛哈特这么做,只是为了躲避早餐时飞来的猫头鹰。他已经学了好一阵子了,试图用鸟类驱逐咒和蹩脚的气息隐藏咒语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一开始是奏效的。但是没过多久,那个无法摆脱的人发现了这点,轻易地就破解了这个问题。所以在其他人都在礼堂里吃饭的时候,他正待在自己房间里,恐惧地瞪着一封漂浮在他面前的信件。
那封信并不是吼叫信,却比那种大红色更让人心惊胆战——它长了一张没有线条的尖利嘴唇,而说话的声音十分高亢。“试图逃避我?”
“不,不……”洛哈特只想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虽然他不是凤凰社成员,但是有一次他无意在教师休息室外头听见了里面的谈话,说是他见过的麻瓜被吸成了干尸。他当即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他真的碰上了一个危险分子。所以如果他现在还以为对方之前真的只是想要哈利一滴血的话,那就不是愚蠢了,而是根本没长脑袋这玩意儿!
信封轻蔑地笑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没法弄到波特的血,因为凤凰社加派了人手保护他,你无法靠近?”
“我……”洛哈特的冷汗簌簌地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粉红袍子。
但是信封也不是真的想听到他的回答。“我一开始就不能指望你能一次成功。但你能一下子把事情搞砸到这种程度,我承认我也没想到。那么我只能给你第二条路——如果你再失败的话——”嘴唇勾起来一个角度尖利的笑容,“我想你不会想知道下场。”
他已经知道了,洛哈特抖抖索索地心想。他最重视的东西除了名声就是容貌,绝对不想自己变成干尸。也许他可以找邓布利多帮忙,校长不是说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他吗?
信封好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最好也不要去找邓布利多。已经大半年了,他找不到我,而我能找到你。你不信这点的话,大可以来试试。”
最后一条后路被斩断,洛哈特面如死灰。“……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信封说话的音调变高了,“你最好别把这件事也搞砸了!”
三分钟之后。
洛哈特烂泥一般地瘫在地上,眼睛瞪着消失成黑色飞灰的信封。他原先以为这玩意儿是对方远程操控的,但结果却只是录音而已。录音就已经能完全地猜测到他的反应……他浑身发冷,感觉已经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手扼住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