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趴在被褥上, 看练红霸哼着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点疑惑。
“红霸大人, 晚上要出门吗?已经忙了大半个白天,还是好好休息吧。”
练红霸拨了拨夹好的耳夹,小小的金鱼蜷在莹润的耳垂上,金流苏长长垂落, 掺了些纯粹的金线,奢华感隐隐约约。
战场上被捅多少刀他都不怕疼, 唯独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在自己耳朵上打个洞, 故而那些漂亮的定制耳饰全都是耳夹,偶尔他也会收藏一些好看的耳环, 不过只是收藏而已。
他又把那颗来自宓妃的大珍珠系在腰上,这是件可避万毒的重宝, 依照archer的逻辑,所谓毒素, 当然就是任何能称得上药的东西。
“当一个女孩子开始全副武装的时候,多半是要去示威。”薄荷和杭白菊茶饮养了一个月的嗓音甜润异常, 练红霸看着狐之助笑, 意味深长的说道,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话音刚落, 小隔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要不是提前撤去结界,只怕要当场发生事故。拉开门的老女仆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板着面孔, 声音严厉道:“椿,花魁要见你。”
小隔间离大通铺不愿,学艺的女孩子们也还没有睡下,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查看情况。菖蒲被挤在人群后,跺跺脚,毅然决然的拔腿往前楼跑。
她要去找宵迦大人,朝日花魁也可以,只有这两个人能阻止夕颜花魁!
前楼一片忙乱,菖蒲不敢到处看,硬着头皮拉住一位引路人,向他询问两位所在的方向。
引路人急着忙手头上的装饰,根本没空理她,挥手就把她赶到一边,“良家子都去后面待着,别碍事!迎接鬼王可是容不得半分马虎的!”
今夜,大江山的两位鬼王驾临桃源乡!
“真的是很要紧的事情!”菖蒲都快急哭了,“求求你!告诉我宵迦大人现在在哪里!”
属于椿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不知道花街有什么手段让这么多的女子再也无法见到地面上的太阳,她只知道,如果不尽快阻止,椿也将成为这些薄命女子中的一员,渐渐黯淡了眼神和光色,她绝不想看到那样子的椿!
引路人并不理她,自顾自忙自己的事情,菖蒲茫然无措,深深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喂,你在干什么?”
菖蒲回头,一身游女打扮挽起发髻的小颜正静静看着她,不过半个月,她的眼神已经像饱经人事的那些游女那样,幽幽凉凉,毫无眼波起伏。
菖蒲有些难过起来,人都会变得这么快吗?长大好像也只是一错眼的事情,那个羞怯胆小,欢快捧着食盒向她跑过来的小少女,已经变成一个盛满怨憎与疲惫的花街女人了。
她还是夕颜花魁的人……
见她一直沉默,小颜微微一晒,她抬起下巴,自嘲一般的说道:“我们毕竟曾当过朋友,没错,我是嫉妒你和椿,我想把你们拉进地狱里来,这头妒忌的猛兽一直在我心脏处凶猛咆哮,没有一日止息!”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里的领子开得很低。
“但是……我们毕竟曾当过朋友……”
“我知道我自己,我狼心狗肺,不是东西,跟在花魁屁股后面舔她的鞋子!”她说得粗鲁,眼梢带着妇人式的妩媚,菖蒲被她吓退了一步,紧咬嘴唇。
“小颜……”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多一个敌人。”小颜冷冷说道,“夕颜花魁是个蠢货,椿留在桃源乡,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普通女子的活路!你信吗?她什么也不用做,男人就会捧着金山银山乃至一个国家,只要她笑一笑。”
“她是祸水,又是神,我是脑袋坏掉了才会跟神斗!赶紧送走才是正理!”
菖蒲听出她话语中想要帮忙的意思,当下也顾不上许多,连忙把夕颜花魁的动向一说,小颜的脸色不太好看。
“她想给椿喝神水,喝了那个,就再也离不开花街。”
“那、那怎么办?”菖蒲焦急异常,“宵迦先生到底在哪里?只有他能阻止夕颜花魁了!”
小颜咬了咬指甲,思前想后,干脆说道:“你去三楼找家忠先生,要他立刻赶去流朱大人店里说明情况,之后的事我来操作……我说呢,宵迦大人前去迎接鬼王,朝日花魁好巧不巧也被闹事的客人绊住,夕颜花魁真是准备挺久了……”
夕颜花魁这次抓住时机,又动用不少人脉,凭她们两个小姑娘想跟花魁斗,还差得很远,只能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菖蒲跑去找引路人,小颜定定神,飞快下楼,直冲迎接鬼王的仪仗。
她并非全出于私心。
木屐踩在楼梯上,响声阵阵,小颜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跑过,连自己今晚的客人都丢到脑后。奔跑的过程中,那些男人们浸染到她身上的沉疴似乎都被风呼呼吹走,只剩下她自己,只剩下还是个小姑娘的小颜,步履轻盈,纯白无暇,跑起来也有一种少女式的天不怕地不怕。
她的眼眶渐渐红了,用衣袖用力抹一下,有些虚化的视野中,前方站着两个跟她一样大的女孩子,她的身影突然也在那两人中间,三个人一起捧着热乎乎的红豆包,把脚伸出栏杆外晃荡着。
三个人的身影突然又融化了,只剩下红发少女坐在栏杆上,脚垂在外面,不怕高又不怕风的坐在那里,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歌。
【今夜花开,光辉世界,夕阳沉入海平面……】
她的红发与夕阳融为一体,都是浓稠到化不开的艳丽颜色,小颜看着她伸出手,张开的五指虚虚笼住晚归的飞鸟,鱼缸被放在网兜里,挂在栏杆某一处的突起上,黑红金鱼游来游去。
【在鱼缸里畅游的,美得快认不出的,漂亮金鱼……】
她不怕高又不怕风,死亡的黑翼从不会从她头顶掠过,她就该一直笑着、活着,诱惑全天底下的人,让那些人发出“神啊”这般的感慨。
【总有一天,我也一样,会被称作金鱼吧。抹上口脂,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颜挤出人群,发髻散乱,眼中已经映出半妖的身影。
“宵迦大人!去救救椿吧!”
“不用抓我,我自己走。”练红霸似笑非笑的看着伸手打算钳制他的两名游女,“还是夕颜已经害怕到这种地步,非要押送我过去不成?”
“竟敢对花魁不敬!”老女仆厉声呵斥,换来轻轻一笑。
“我的胆子向来很大,你之后就明白了。”练红霸缓缓起身,身侧大珍珠耀目异常,他理理耳夹上的长流苏,步履从容的走在最前面。
一路上,游女们防备他各种寻死觅活的举动,谁知无论是跳楼还是别的什么,一概没有,椿就好像全然不知自己今后遭遇一样,心情甚好的眺望前楼灯火通明,还有心情问旁边的人。
“大江山的鬼王要来?”
游女冷着脸保持警惕,拒绝回答她任何问题。
真没意思。练红霸无趣的收回视线,眼前已经是夕颜花魁的房间,他被带进去,直接带到夕颜花魁面前。
“见了花魁,不知道行礼吗?!”一名游女尖利的诘问道,她大概是受夕颜花魁暗示,卯足劲给他定罪的炮灰一类,红闹闹怼她不要太容易。
“哎呀,花魁?在哪里?我怎么没……”红发少女突然惊讶的掩住口,直直看向夕颜花魁,“难道是这个老女人吗?抱歉抱歉,我不知道在桃源乡这么大年纪也能当花魁。”
夕颜花魁脸颊肌肉抽动一下,强压怒气,不管不顾直接让两边的人把红发少女按住,却始终无法把她按得跪地,动手的游女急得大汗淋漓。
挺小时候就双手一吨多重量的红闹闹:按得下去我跟你姓:)
夕颜花魁深知时间有限,不能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勉强平复情绪,吩咐身边人递上一条艳色的带子,神情有些快意。
“椿,时间已经到了,你被家人抛弃了。”夕颜花魁盯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软弱,然而她失望了,红发少女仍然笑盈盈的,好看到让夕颜想把她掐死。
“是吗?原来已经到了时候啊。”椿笑着,“哥哥真是的,说好了会按时来看我,竟然敢食言。”
“不是食言!你被人抛弃了!”花魁低声咆哮,当事人却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
“哎呀,这下只能在花街振兴家业了。未婚夫大人真抱歉,应该不会觉得绿绿的吧?”
夕颜花魁嘴唇哆嗦,她气得自己动手,解开红发少女腰间那条冷色带子,换上这条艳色的,最后恶意在身前打了个大大的结——这是花街最底层卖身游女的标志。
少女低头盯了那个结一会儿,夕颜以为她终于感到了点伤心,不由得嘴角微勾,快意在胸腔中激荡。
“好丑。”少女小小声吐槽,“你系的丑死了,放开我自己系。”
夕颜花魁被她气到倒仰,一群游女手忙脚乱把她扶住,抚背的抚背,顺气的顺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夕颜花魁恼恨地盯着红发少女,决定进行最后一步。
“取神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 椿唱的这首歌是alieson的《金鱼钵》,“妓-女”与“金鱼”在日语里谐音,《恶女花魁》里也反复用到了这个梗,那些妓-女就像被关在小小鱼缸里的金鱼,妖艳美丽,却异常脆弱,离开鱼缸对她们而言就意味着死亡。
土屋安娜主演的《恶女花魁》超好看啊啊啊!清叶又艳又傲,最棒的花魁片没有之一!
对比之下,微博上传得挺火的《花宵道中》就非常……小家碧玉……我不太认可那样子的花魁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