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时至下班放学的高峰期，从各个单位和学校出来的私家车聚集在道路上形成一条望不到头的车流，流速不疾不徐。
若是有人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鸟瞰整座城市的街道，会看见几辆闪着红灯的普通车或红蓝灯的警车在漫无边际的车流中犹如江河里洄游的鱼穿插其中驶向同一方向，最后聚集的地点就是刑侦局大院。
叶瑀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姚梦蕾、老吴、彦啸龙和郭毅阳四人，除了满面的疲惫之外，那黯淡的眼神中还有驱之不散的失落，尤其是彦啸龙和郭毅阳两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那脸甭提多难看了，一个个憋着嘴攒着气就好像有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似得。
“看来是没找到刘显超啊。”
叶瑀在心里暗自说道，也可以理解为何彦啸龙郭毅阳他们会这么生气了，忙活了一下午却无功而返，任谁心里都不舒服，只不过姚梦蕾和老吴这种事经历的太多了，习以为常了。
叶瑀并未多问什么，看破没必要说破，反正心知肚明，他从桌上拿起四瓶矿泉水依次丢给他们。
“喝些水吧。”
“咚咚咚”猛灌了几口水的老吴，长舒一口气，终于按耐不住的吐槽道：“我就纳了闷了，这姓刘的小子能藏哪儿，凡是他去过的赌场、麻将馆我们都去过了，认识的赌友也挨个去家里查了个遍，甭说人了，连根毛都没有。”
“我和小郭也把隐藏在居民区的小赌坊搜了个遍，也没有刘显超的影子，这家伙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身侧的彦啸龙也趁着空档说了一句。
叶瑀神情并未有多大的反应，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据物业公司那个老电工说，他最后一次见到刘显超是今天上午十一点前后，他很可能是上午看见咱们的人在御江盛世小区，临时起意找机会逃走的，我和姚队是下午两点十分左右到的御江盛世小区，这中间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他逃出城区，但逃出H省时间不够，只要我们的人严防死守在各个通往外省的火车站、客车站、高速公路以及机场，只要他经过就一定会被抓，如果没被抓……”
“如果没被抓那他就一定藏在H省里！”姚梦蕾接话道。
叶瑀点点头继续道：“没错，我已经联系虎山镇的公安局，让他们帮忙盯着刘家村刘显超的父母家，他倘若真的犯案在身想逃出去，十有八九会回家看看他爸妈。”
“Y市距离虎山镇有六百多公里，坐车都要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老吴闻言不假思索道。
“我查过了，Y市去往虎山镇，客车有两趟，分别是上午八点四十五分发车和下午四点发车，火车则是有四个班次，最早班次是凌晨一点多，剩下的班次发车时间分别是下午四点四十五、下午五点二十、以及晚上六点二十五分。”叶瑀掏出手机，点开网页收藏的客运站和火车站的时刻表照着上面的时间说着，紧接着眼睛离开手机屏幕看向大家：“根据刘显超消失的时间，客运站早上八点四十五那辆客车还有火车站凌晨一点的班次都可以排除了，剩下刘显超能乘坐的就是下午的客车火车，当然了不排除他搭乘或者驾驶别的交通工具直接回虎山镇。”
“我总觉得刘显超不是杀人凶手，他要是想逃，为什么杀完人还出现在小区里直到我们警方出现在案发现场，他看见我们在要逃跑，要知道越早逃跑对他越有利啊。”郭毅阳疑惑的口气说道。
“我的想法跟你一样，下午的时候我分析了一下案情和刘显超本人，他的各项标准都不符合我们从各个方面给犯罪嫌疑人的画像描写，不论是心理层次，还是计划杀人的能力以及杀人手法，都不像是他这种拥有赌徒本性的冲动型人能做得出来的。”
“既然没杀人，那他干嘛消失呢。”老吴提出问题道。
“不知道，或许他在恐惧着什么，他未必是凶手，但不一定跟马舒悦的死没关系。”叶瑀耸了耸肩说出自己之前的猜测。
“他是凶手的帮凶？”姚梦蕾听出叶瑀的言外之意。
叶瑀嘴角一扬并不否认，但提出了另一种推测：“也可能是计划里的一枚棋子，某个环节的一部分。”
“我现在就担心一件事。”老吴听着叶瑀和姚梦蕾的话，脸刷一下的变得凝重许多。
紧接着其余四个人，八道目光凝聚在他身上，老吴在众人的注视下沉声的咬着每一个字说道：“我怕刘显超不是主动消失，这马舒悦一死，这块儿的局也就完了，他这颗棋子没用了，你们说凶手会不会弃子，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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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为了犒劳大家这么不辞辛苦查找刘显超，也为了让大家伙都放松放松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叶瑀主动提出请所有人去本地最出名的铁锅炖吃正宗的农家风味。
老吴却并没有和叶瑀他们一起吃饭，老吴的老婆早早的就打电话提醒他今天晚上回他爸妈家吃饭，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陪老爹老妈吃顿饭了。
老朱家铁锅炖，是Y市二十多年的老店，在Y市没人不知道他家的炖菜，这里的菜都是拿农村的那种大铁锅炖出来的，这种铁锅炖出来的菜味道浓郁火候十足，这家饭店最为出名的就是江鱼贴饼子和一道自创的‘铁锅炖海陆空’。
点完菜后，沐熙儿看着服务员离开，随即颇为好奇的问叶瑀：“老叶，什么叫炖海陆空啊。”
“就是把海鱼、羊肉、土鸡放在一个锅里大火炖煮。”叶瑀向沐熙儿解释道，说起这道家乡菜他头头是道，眉飞色舞地说：他家的老板兼大厨是以前农村做宴席的，他做菜的特色就是只用土灶，烧的是柴火秸秆，土灶更容易集中火力，将热能汇聚在铁锅上，产生猛烈的火攻，铁锅盖上盖子并用湿毛巾在锅盖边缘围一圈，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把锅封闭起来，锅内的水汽不外泄，香气自然也不会随着水汽而流失，猛火炖煮一个多小时，浓浓的汤汁在锅里沸腾食材在汤里翻滚，在长时间的热力下，鱼、羊、鸡的营养被充分的逼了出来，融入汤中，汤再将这三者的味道融合在一起，然后重新注入鱼肉羊肉鸡肉里，你想想看鱼羊为鲜，再加上农村散养的走地鸡，那滋味甭提多好吃了。”
听完叶瑀的详细介绍，彦啸龙竖起大拇指比划道：“行啊老叶，你这一番形容可以去做美食节目的主持人了。”
叶瑀咧嘴一乐道：“哈哈哈，我在他家吃了好多年了，跟老板认识，去过他家后院见识过他家的土灶，一共六个，都是他亲手搭的土灶，我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他当初炖菜的时候跟我讲的。”
“既然知道了做法，那你以后可以开个饭店了。”一向内向的白川穹难得开玩笑对叶瑀说。
“开不了，单说这土灶的火候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了的，没个几年苦功夫是做不了这铁锅炖的。”叶瑀摆摆手否定道，紧接着叶瑀又笑言道：“不过当个美食家我倒是蛮有兴趣的。”
“这个可以有，要不下本书你写个美食指南吧。”沐熙儿嬉笑道。
“别的地方不敢说，Y市美食全在这里。”叶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当初上学，我和……”
叶瑀忽然一顿说不出话，他不由自主地翻出学生时代的一些记忆，冷不丁的想到曾经的故友，不由得心头一酸，如鲠在喉，他强压住情绪把那几个字硬生生咽了下去继续说道：一放假就骑着自行车到处逛，在市里找好吃，这家馆子以前经常来。”
叶瑀说到这里，脑海里浮现出三男一女，四个青春年少的年轻人围坐在圆桌，一起吃吃喝喝把酒言欢的温馨快乐的画面。
姚梦蕾注意到了叶瑀的心态变化，知道他肯定又联想到了一些伤心往事，这种触景生情睹物思人的事儿，她这些年也经常出现过，所以叶瑀话音刚落，她忙不
迭的岔开话题：“好了，这菜还要且等着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头脑风暴一下说一说案子吧。”
叶瑀当然明白这是姚梦蕾在替自己转移话题，他便第一个开口说道：“你们下午在外面找刘显超的时候，我请赵哥给马舒悦的手机屏幕和外壳做了指纹检测。”
叶瑀说着，视线很自然的挪向了坐在左手一侧的刑侦局技术队队长赵小龙，今天的饭局自然是要请赵队长来的，一方面私底下叶瑀和赵小龙认识这么久关系不错，叶瑀写小说时很多痕迹学方面的素材还是向赵小龙请教的，另一方面在两起凶杀案上，技术队的贡献那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于公于私请身为技术队队长的赵小龙吃饭那都是应该的，既联络了感情又让特察队和技术队之间减少那种工作上的陌生感。
赵小龙见叶瑀看向自己，很自然的接过对方的话尾：“我下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第二名被害人的手机，在她的手机上只有微量的灰尘，却没有指纹，就连手机的边缘都没有半分指纹的痕迹。”
“这不合常理啊，谁的手机也没有这么干净啊，就算是洁癖，也不可能手机上一点指纹也没有，这要是老款的按键手机带个手套啥的还能操作，现在的触摸屏只能拿手指点才可以。”彦啸龙说道。
白川穹认真的赵队长的话，想了想后，在彦啸龙刚一说完他说道：“应该是凶手擦拭掉了指纹。”
叶瑀朝白川穹点点头认同道：“小白说的就是我的猜想，马舒悦手机上的指纹很可能就是凶手擦掉的。”
白川穹右手坐着的郭毅阳也打开了思路分析道：“如果死者的手机上只有马舒悦本人的指纹，那凶手没必要擦掉，难不成凶手用过马舒悦的手机，怕给警方留下指纹，暴露身份？”
“可凶手用死者的手机干嘛，删除里面的东西吗？”沐熙儿的大眼睛流露出疑问的目光。
听到沐熙儿的疑问，赵小龙摇摇头道：“没有，我们的数据分析人员检查过马舒悦的手机，没有任何文件或者别的数据被删除。”
正当大家都在猜测凶手擦拭指纹寓意何为时，一直没说话的姚梦蕾倏地眉毛上挑，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的看着叶瑀：“哦！难怪你在询问毛家亮的时候，问起过马舒悦用微信聊天是习惯发语音还是发文字，你当时就怀疑最后毛家亮收到的微信文字消息是凶手发的。”
姚梦蕾在当时还不太理解叶瑀向毛家亮提出这个问题，跟马舒悦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就在刚刚她听到白川穹和叶瑀的话才一语点醒她。
“是的，只不过那只是我的一种推测，我需要证据来验证我的推测是否正确，所以一回到局里，我就找赵哥给马舒悦的手机做了全方面的检查。”
叶瑀稍作停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小白和刘法医给马舒悦尸检得出的死亡时间是十一号晚上八点到九点，可毛家亮微信收到马舒悦发来的文字信息是九点二十二分，这远远超出了死亡时间二十二分钟。”
听完叶瑀的推理，彦啸龙皱着眉咂咂嘴道：“啧啧啧，毛家亮挺可怜，任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到，本以为是妻子发来的信息，居然是凶手发来的，说不定凶手编辑文字的时候，马舒悦刚刚咽气尸体就躺在旁边。”
沐熙儿连连点头搭腔道：“是啊是啊，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了。”
姚梦蕾“熙儿，你看了一下午的御江盛世小区的视频，你发现了什么。”
“我在小区监控以及马舒悦居住的B座住宅楼的电梯监控结果正好可以印证马舒悦的时间线。”沐熙儿说着话，点开了手机的备忘录照本宣科的读着上面的记录：“马舒悦是十一号晚上八点零八分驾车回到小区的，八点十五分出现在一楼电梯里上楼回的家，一直到第二天报案，马舒悦没有再下过楼出过小区。”
“那昨天晚上还有没有人去过马舒悦居住的二十一层。”叶瑀双手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上脑海里一边构想马舒悦回家的情景，一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