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丁广鸿的话一下子把叶瑀带回到了那段丁家最昏暗的时光，丁广鸿的父母意外去世后，老太太整日以泪洗面；只有十六岁的丁广硕每天早上盯着哭红的眼睛无精打采的去上学；至于丁广鸿，他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喝到酒吧或者餐馆打烊了，店员打电话联系他亦或乐儿，由他们把烂醉如泥的他送回他租住的公寓，第二天他还是会出现在城市的某一家酒吧、饭店重复着被酒精麻痹的日子。

丁广鸿这样自暴自弃萎靡不振的生活直到二零零六五月才结束。

那是丁广鸿喝醉酒彻夜未归的一天，无论他的家人朋友怎么打电话，他手机一晚上都是关机状态。

到了第二天，依然联系不上，就在大家准备报警时，丁广鸿回来了，虽然一身酒气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但他长久以来情绪上表现出来的消沉、颓废、低迷和悲伤竟然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整个人容光焕发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兴奋的光芒。

那些天丁广鸿依然是早出晚归，可相比于沉迷在酒精的麻醉，他每一天都显得心事重重很忙碌的样子，叶瑀和乐儿见到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很想关切的问问他，可总是找不到机会能坐下来踏踏实实的推心置腹谈一谈，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燃气爆炸的那一天，叶瑀都没搞明白丁广鸿为何仅仅一夜之间就如同换一个人似得。

今天，十年前的疑问在这一刻即将揭晓答案。

“我有一天晚上喝醉了，就在道边长椅上睡着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乞丐还是小偷，把我的手机钱包都摸走了就连我腰带、皮鞋和外套都没放过，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家酒店房间里，我走到客厅看见一位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的一个外国女孩。”

丁广鸿喝了一口饮品继续说道：“我在一番感谢后，老爷子看出来我不是那种寻常嗜酒如命的酒鬼，他看穿我是心里怀着苦楚的人，他就对我说，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对他诉说，或许他可以帮得上忙，可能是老爷子收留我这个路人醉汉一夜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也可能是我长期压抑的负面情绪无从宣泄吧，总之我把我父母出车祸当场死亡的事情告诉了他，当我说完后，老爷子向我提出了几个问题，我从中听得出来，他觉得我父母的死有蹊跷，不知道怎的老爷子竟然提出帮我调查我父母车祸真相，而他对我也提出了要求，第一是不能喝酒，第二是他要我一同参与调查。”

“难怪你突然戒酒，又突然的行踪不定。”叶瑀恍然道。

“后来老爷子找到了肇事司机的妻子，旁敲侧击的套出了在出事的前一天，肇事司机往家里拿回来十万块钱，这就是很大的疑点啊，我们顺藤摸瓜查出了公司老板雇凶杀人的事，再然后，我潜入那个老板的家里，在他的冲浪浴缸做了手脚，让他泡澡的时候浴缸漏电把他活活电死。”

“或许是第一次杀人，不免有些担惊受怕吧，我总是惴惴不安怕警察查到我头上，我为了自保在老爷子的出谋划策下设计了一个在家燃气泄露爆炸，我被烧死的意外。”

丁广鸿深吸一口气说道：“出事当天，因为广硕放假来我公寓住，他白天和同学出去玩，知道他当天晚上晚饭会在外面吃，所以我故意装作不知道，让他晚饭前给我打电话，通知我不回来吃饭，等他出去后，我把准备好的替身抬进屋子，你放心，我没有因为要假死而去杀死一个无辜的好人，那个替死鬼，是老爷子找到的，是一个网络通缉犯，欺辱妇女，抢劫诈骗无恶不作，他的身形样貌，年纪都与我相仿，我弄晕他之后，把燃气管换成破损的燃气管，让天然气看起来是因为胶皮管老化断裂泄露的，接着把门窗关严，这样可以令泄露的天然气在封闭的空间浓度达到爆炸的极限，最后只要广硕打来电话，电话的电流可以瞬间点燃空气里高浓度的天然气引发爆炸，而你们会在爆炸后的半个小时来到我家目睹爆炸，有你、乐儿还有我弟弟三个人证明我公寓里烧死的人就是我。”

丁广鸿说

到这里，眼圈开始泛红，他眼中饱含愧疚的望着叶瑀：“本来我的计划可以天衣无缝，但万万没想到，你和乐儿会提前半个小时来我家，而恰好在你们还没进屋的那个时间，我弟弟竟然给我打电话了，我没想害你们，我不知道那场爆炸会让你们变成现在的样子，我当年要是知道会造成这么严重恶果，我宁愿自己坐牢。”

“你特么有脸说这事？”叶瑀将自己面前的饮料泼在丁广鸿的脸上，他怒火中烧的瞪着对方手拍着自己的腿：“你看看我，我坐在轮椅上十年多了，你知道那种行动不便的感受么，你知道两条腿只是摆设的感受吗！你知道我的理想的，我学犯罪心理学就是想当个警察，可我双腿残废后勉强毕业却只能在警校当个老师，这还是校长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给我安排的；你再看看乐儿头部受伤成了植物人，哪天能醒都不知道，除非有奇迹降临在她身上，不然她这辈子都不一定醒来；还有广硕，消防局查明爆炸原因后，广硕知道如果不是他打电话电流引爆空气里的天然气，也许就不会引发爆炸，虽然鉴定结果是意外，可他一直觉得是他杀了你，害得我和他乐儿姐变成如今的样子，这件事在他心理就是个结，直到他牺牲那天也没解开！”

叶瑀越说越激动，他指着丁广鸿咬牙切齿低吼道：“你为什么不是真的死了？你既然走了十年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来看站不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我，来看躺在病床上的乐儿、还是来看埋在墓园里的广硕！”

“我想弥补，我想弥补我犯下的错误，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知道当你了解了真相，你肯定会记恨我。”面对叶瑀的指责，再加上丁广鸿的确发自内心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爱人，朋友和兄弟，他一度落泪道：“我回来就是看看你们，而且我知道有人要杀你，我一来是保护你，二来是想替我弟弟报仇，我知道杀他的人和要啥你的人是迪亚斯。”

本来气愤交加的叶瑀把头转向一旁连看都不看丁广鸿，可当他听见后者提到曼陀罗组织的迪亚斯，他倏地正视对方，眼中既惊讶又带着警觉：“你怎么会知道迪亚斯？你又是如何知晓他要杀我，你现在到底什么身份。”

在叶瑀的注视下，丁广鸿涩涩一笑道：“我根本不叫鲍勃，我叫弗朗西斯，曼陀罗组织的一员，我刚才说起的老人就是曼陀罗组织的成立者，就是他让我加入组织的。”

“你就是曼陀罗组织的黑色曼陀罗弗朗西斯？！”丁广鸿接二连三抛出的重磅猛料，可谓是让叶瑀尝遍了什么叫“惊喜连连”。

命运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玩意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编剧，十年前，叶瑀和丁广鸿只是好兄弟好朋友，十年后，叶瑀成为了抓捕曼陀罗组织的特察队的队员，而丁广鸿改头换面变成了曼陀罗组织里的危险分子，他和他站在了黑与白的对立面。

“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份么。”叶瑀冷冷的问道。

“知道，特察队特聘外援，就是因为三年前你和迪亚斯交锋过，马局长才请你加入特察队对付迪亚斯。”丁广鸿点了点头沉声道，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反问一句：“那你知道你和姚梦蕾被杨一凡关在冷冻库里，是谁毁了制冷机又是谁秘密通知你的队友去北极熊冷库救你们么。”

叶瑀右唇角上勾冷笑道：“是你，原来那个神秘人是你，怎么你想让我记你的好，对你做过的事一笔勾销？”

“不，我知道你加入特察队也是为了我弟弟，最起码一部分原因是他，既然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样的，那为什么不能里应外合抓住迪亚斯。”

“你是曼陀罗组织的人，想杀迪亚斯很容易吧，为啥要找我帮忙。”叶瑀此刻对丁广鸿还是有所怀疑。

“曼陀罗组织在国际上的名声并不好，在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吧，我不想做过多的解释，我只想说我是杀过人，但我不是刽子手，我问心无愧，曼陀罗组织自从老爷子死后，就变了味了，迪亚斯，安德鲁这两个人本来就有变态的人格，没有老爷子的约

束，他们做事越发肆无忌惮，怎么高兴怎么来，他们痴迷将法律、道德、人性踩在脚下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我想做的不单单是替我弟弟报仇，也是想摧毁曼陀罗组织，实不相瞒，曼陀罗组织中蓝色曼陀罗是我的爱人，毒魇案里的艾小暖，真名艾丽莎的女孩，是组织里的白色曼陀罗也是凯瑟琳的妹妹，迪亚斯一口咬定是你们警察枪杀的他她，可我总觉得艾丽莎的死有疑点，所以想找你帮忙验证我的想法，等我搜集到证据拿给凯瑟琳一看，她肯定会帮我一起对付迪亚斯和安德鲁。”

“艾小暖……”叶瑀回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又联想到她和丁广硕俩人打打闹闹时的场景，嘴角露出阔别已久的笑容，他看着丁广鸿笑骂道：“真特么狗血，你和凯瑟琳是情侣，广硕也喜欢艾丽莎，俩兄弟喜欢俩姐妹，现实真的是比偶像剧还要洒狗血。”

“我答应你，不过有言在先，我不是为了你这个混蛋，而是为了咱俩的弟弟，丁广硕还有小暖那个丫头，你倒是猜对了，艾小暖的确不是警察杀死的，而是迪亚斯开枪打死的。”

对于叶瑀的话，丁广鸿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意外，仿佛他已经预料到了：“嗯，果然跟他有关系。”

“我帮你可以，但我有个条件。”叶瑀说道。

丁广鸿听到叶瑀的话，他忙不迭回道：“你说，甭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我也答应。”

叶瑀看着丁广鸿，脑海里没来由地蹦出来姚梦蕾的面容，尤其是想起在冷冻库姚梦蕾跟他说的那些话，她对安德鲁的执念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对迪亚斯的执念时，叶瑀便下定了决心对丁广鸿说：“我要安德鲁，活的安德鲁。”

“把他交给你没问题，可是你要他干嘛？”丁广鸿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叶瑀的条件，不过还是纳闷问道，据他所知，安德鲁和叶瑀没仇没怨，搞不明白叶瑀平白无故要活的安德鲁干什么。

“这你管不着，总之安德鲁我一定要活的。”叶瑀少见的态度强横，但随即他口气缓和下来转移话题说道：“至于对付迪亚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要见招拆招，你等我拿到确凿的能证明是他杀死丁广硕和艾丽莎的证据。”

自那天后，叶瑀和丁广鸿，一兵一贼便在私下里联络密切，叶瑀暗地里搜集打听可以证明迪亚斯枪杀艾丽莎的铁证，而丁广鸿则时时刻刻关注迪亚斯，并期盼着叶瑀能早点找到证据。

就在古河县劫走姚梦蕾的前一天晚上，丁广鸿把第二天的行动告诉了叶瑀，叶瑀为了不打草惊蛇，让丁广鸿按照迪亚斯的计划进行，不过必须保证姚梦蕾的安全，这也是为什么在囚禁姚梦蕾的过程中，弗朗西斯要全程看管的原因。

叶瑀对于迪亚斯的计划知道的并不多，这倒并非是丁广鸿特意隐瞒不告诉，而是叶瑀自己选择不去知道太多，因为他要在迪亚斯面前真真切切的表现出紧张焦灼走投无路的气氛出来，倘若他知道的多了，他怕他演不出来那些感觉，迪亚斯可是个毒辣诡谲的家伙，一丁点的虚假他都会看得出来，唯有真情实意才能蒙混他的眼睛。

真正让叶瑀现在回想还后怕的那只有他选择炸死姚梦蕾还是雷爱国，因为他不知道他们身上的炸弹背心是真是假丁广鸿有没有机会再这上面做手脚，姚梦蕾和雷爱国更是一无所知，他们真的是被叶瑀和丁广鸿蒙在鼓里，叶瑀怕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他们都演技会骗不过迪亚斯，索性就当做一次真的生死抉择。

尽管性命攸关叶瑀也是很左右为难，但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迪亚斯就在一旁看着，如果他不选择，很有可能姚梦蕾和雷爱国都会被炸死，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丁广鸿把两个炸弹背心都成了拍电影用的特效道具，用来视频通话的电脑也安装了微型炸弹，只要叶瑀按下其中一个起爆器，姚梦蕾或者雷爱国身上的炸弹背心和视频通话的笔记本电脑会同一时间爆炸，还没等迪亚斯看清视频就中断了，这样会让迪亚斯信以为真认为雷爱国真的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