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国庆时。
清晨六点,沉寂了一夜的阳城,开始慢慢苏醒,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市民纷纷开始一日行程,出游出行逛街购物,安静祥和的背后总有人默默坚守。
陈玉安焦头烂额的东奔西走,从凌晨一点一直忙到早上七点,先是蹲守命案嫌犯的王全安不幸中枪,还好只是射钉枪,还好有块硬币护住了胸口,只是虚惊一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玉安病房都没来得及踏出,又传来保外就医的嫌疑人在博爱医院自杀,一死一伤。
“流年不利!”昨天还意气风发的陈玉安,暗自感慨道,“这锅,本该是老王背得啊,王八蛋走了狗屎运,有惊无险的中了一枪,抓了一个在逃命案嫌犯,顺便还躲过一劫。”
阳城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
“老陈,你也辛苦了一夜,早点回去上班吧,长假第一天,阳城市民比我更需要你。”王全安有气无力地抱怨着,“一大早来两次,刚睡着就被你吵醒,比中枪还痛苦。”
陈玉安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他只是想在病床上眯一会,不到十分钟就被人嫌弃,“那我走了,还得去通知小乔一声,你不幸中枪,还在医院急救。”
“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晚上我和你们两口子一起睡。”王全安怒目。
“正好换个媳妇。”陈玉安头也不回的走了。
“想得美!”王全安啐道。
平静只维持了五分钟,李云峰推开房门,鬼鬼祟祟的趴在病床前,“队长,你真神!博爱医院的病人一夜之间全跑光了,为了连夜转院,又叫了一遍救护车,啧啧,把120忙坏了……”
“要不要把老陈叫回来,你跟他好好聊聊。”王全安没好气地打断道,“说关键,别说些烂七八糟的,老子现在是伤员,没空听你胡扯。”
李云峰张了张嘴,停了好一会才说,“向中华死了,刘海涛重伤。”
“就这些?”王全安问。
“你要是不让我胡扯,就只有这些。”李云峰欲言又止。
“长话短说,别让我揍你。”王全安道。
“向中华自己吃自己,胳膊和手都被他啃光了,左腿幸免,右腿还剩一半,完美的避开了静脉和动脉,几根大的血管都没事,谢法医说,手术刀都没他牙齿啃得准。”李云峰心惊肉跳地说。
“确定是他自己吃得?”
“基本上能确定,肚子都撑大了,向中华的父母当场吓晕,大小便失禁,醒来后说,无论什么罪他们都认了,也愿意对受害者作出赔偿,但是不准尸检。”
“刘海涛呢?”
“刘海涛只是把下面那玩意吃了,没有生命危险,他父母想转院,但没人敢收。”李云峰心有余悸地说,“带队监视的周文斌心脏病犯了,死活不在博仁医院住,就近转到第三人民医院就医。”
“没人想着找支队麻烦吧?”王全安硬着头皮问。
“可怜天下父母心,向中华的父母只想他早日入土为安。”李云峰叹道,“队长,你得尽快给我介绍个对象,万一将来结婚太晚,我老来得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也养出来一个社会败类,怎么办?”
“滚!”王全安哼道,“老子的硬币呢?拿过来。”
“别啊,这次我也立功了,硬币就算是队长的私人奖励吧。”李云峰死皮赖脸的说。
“你可要想好,硬币在谁身上、谁中枪。”王全安恐吓道。
“我不怕,我愿意为队长挡枪!”李云峰举起了右手。
“滚……”
床头柜的一阵震动,点亮了手机屏幕,来电显示是“小王八蛋”。
“喂!”王全安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能不能让我心平气和的躺上一天?凌晨刚被射钉枪打中,捡了一条命回来。”
“哦,那王队长好好休息,我找陈局长,没想到还真有人怕嘉奖、怕立功。”程伟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
电话又追了过去,王全安苦笑道,“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每次听见你叫队长,我都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我知道雯雯在哪。”程伟沉声说道,“来城市花园6栋306接我,一起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一行人五辆车在方家楼下汇合,短暂的寒暄后,王全安和李云峰挤进了陆地巡洋舰,方静兰牵着方寻目送程伟离去。
李云峰看着后视镜里的方寻恋恋不舍,“队长真不要脸,知道是来见方寻她妈,特意多缠了两卷纱布。”
“明天我就送你下乡,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要脸。”王全安说。
“谢谢队长,以后是不是要叫我李所长?”李云峰皮厚肉糙。
“闭嘴!”副驾驶座上的王全安,闷闷不乐地看着程伟,“你想干嘛?要拿方静兰来压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你铺路都看不明白。”程伟摇着头说。
“你个小王八蛋要给谁铺路?替你擦了二十五年的屁股,我就没想过有这好事,也没指望过你报答。”王全安怒道。
“诶,昨晚有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自称程正南,还问这些年你对我怎么样。”程伟一脸遗憾地说,“我忘了跟他说,你经常骂我小王八蛋。”
“雯雯在哪是他说的?”王全安半信半疑。
“他没说这些,只是说什么缘分已尽,要不要帮你续。”程伟答道。
“根本就没这个人!”王全安似乎在回忆,想了想又说,“你爸走后,我特意去龙凤山找过他,每个乡镇我都跑过,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谎言!”
“谎言?钱财人物?他骗了哪一样?”程伟问。
“他虚构了一个人出来,在哪打的电话?”
“TW,好像要回来了,就这几天,你想见他?”
“我现在只想知道,雯雯在哪是谁告诉你的,长假第一天,警力本来就紧张,十一个人空跑一趟,说不过去。”
“雯雯在梦里说的,她在那里等了我十四年。”
“程哥。”李云峰忍不住插嘴,“这样要是能找到人,我叫你爸。”
“别做梦了。”程伟一口回绝,“就算你叫,我也不会答应。”
王全安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问,“你和方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差不多吧,可能会再近一点。”程伟说。
“怀孕了?”王全安脑洞全开。
“思想真脏,懒得和你说。”目的地越来越近,程伟不再言语,
任由两人打着黄腔。
车队停在一片桔园前,王全安刚下车便掐灭了烟头,“好像有血腥味,都把烟灭了!”
李云峰拦着围上来的乡民做简单询问,程伟带头向果林深处走去,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王全安边走边掏枪,气氛紧张了起来。
一众干警围住了桔园中的果棚,虽说空无一人,生活的气息却特别浓厚,显然有人常年在此居住。
不用程伟刻意引导,王全安便埋头冲向山凹处的蓄水池,浓重的血腥味正是从那里开始扩散。
“停!都停下!”王全安厉声喝道,“原地站着,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脚印!”
“没有!”
“没有!”
此起彼伏的应答声不断响起,众人缓慢前行,最先抵达现场的王全安,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扶着一棵果树又喘又吐,拿起手机在工作群里吼了一句,“把向中华在博仁医院的现场照片发过来。”
有干警踩着王全安的脚步前往案发现场,同样捂着嘴跑了出来,一阵呕吐后喊道,“队长,最好先叫救护车,人好像还在动。”
“叫吧!”王全安一边盯着手机,一边指了指程伟,“你进去看看,地上的四个字是谁写的。”
程伟分毫不差的踩着脚印向前走去,片刻之后,深陷泥土中的四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我在水下”。
半百男子平躺在蓄水池边,一脸的心满意足,嘴角微微带笑,还衔着些许肉沫,两只骨爪垂放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像是孕妇正在抚摸未曾见面的胎儿,身躯完好,四肢皮肉近乎全无,已被人啃尽吃光,数根青色血管无力的耷拉在莹莹白骨上,时不时的还有血丝渗出。
程伟笑了。
脸未动、额未舒、眼未眨、唇未启,偏偏就笑了,如数九寒天的冷冽北风肆意狂吹,百十个平方的水面上忽然泛起丝丝冰凌,逐渐扩散凝结,俨然冬至。
“许小军?”如同丧钟轻响。
半百男子的睫毛动了动,却没能睁开眼,长达八个小时的盛宴,已耗尽他的精气神。
“怎么样?你认为是谁写的?”王全安回到水池边,主动带上口罩。
“若是自杀的话,就是他写的。”程伟断言。
现场勘查正在进行中,王全安却已有了结论,“没有第二个人在场,谁也做不到这一步,和向中华死前经历如出一辙,都是自杀。”
“抽水吧,他想告诉我们,水池下面埋的有人。”程伟面无表情的说。
“恐怕得等家属过来才能动手。”王全安看向水面突然“咦”了一声,“蓄水池怎么结冰了?”
“因为你要等一会,下面的人不高兴,还不让人家发发脾气?”程伟不负责任的预测道,“晚上可能还会去找你。”
“老王,我觉得应该现在挖,他这种情况,一般的家属都不会接受自杀这种结论,如果下面真的有人,畏罪自杀更有说服力。”一老资格的干警建议道,“如果是他杀,蓄水池就算没有凶器也会有证物,谁阻止我们抽水,谁就是知情人,甚至于是凶手!”
“不止要抽水,还需要电钻、电镐,找个专业的施工队过来。”程伟咬牙哽咽道,“他叫田小军,十四年前,我找雯雯时来过这里,他正在用水泥平整蓄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