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吟,绝仙剑绽放出亿万道白光,初始璀璨,而后绚烂,最后归于平淡,仿若晨曦般朝气蓬勃,光与影逐渐交互,其形似雪,寒光四射,其人如冰,剑意凛冽。
“咦?我怎么没胸?”绝仙剑手足无措地说。
“反正你也不喜欢当女人,岂不是正和你意?”程伟愣了片刻才道,“快穿上衣服,被监控拍到,就麻烦了。”
“不是啊大人,我宁可当女人,也不愿意当人妖,胸都没有哪来的衣服?”绝仙剑连连抱屈。
“那就滚到后排去。”程伟怒道。
肉色翻滚,方寻、李冬冬这才想起来尖叫,白泽老气横秋地劝道,“别怕!平是平了点,但她的确是女人,是男人的话,程伟早把他扔出去了。”
绝仙剑一脸萧索,顺手拽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叹了口气道,“虽属神兵,但我命运多舛,从来就没有顺风顺水过,跟着谁,谁倒霉,熬了三千多年,好不容易化形,还是不男不女,是不是名字取的太毒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程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担心绝仙剑剑心有损,劝慰道,“不要太在意外表,旺仔小馒头一样能遇见真爱。”
“为什么要偷看小红姐洗澡?”儿时的幻想一点点破灭,方寻揪着程伟不放,“我房间的钟馗画像也会这样?”
“那是她抢我零花钱的借口,在嘴边挂了二十年,直到今天,还在时不时的敲诈我!”程伟强辩。
“那天全城停电,大人一不小心就走错了房间。”绝仙剑这才发觉说错了话,费心补救,似乎是越描越黑。
“我回去就把钟馗的眼睛戳瞎!”方寻气鼓鼓地说。
“肯定是碰巧,哥一身正气,绝不是那种人。”李冬冬旗帜鲜明地和程伟站在一起,“那时哥才十一岁,没有坏心,最多只是出于好奇。”
“从那场误会开始,我就没了零花钱,买根冰棍都做不到,全靠萧晓月偷她妈的钱包。”程伟有点伤感地笑道,“后来上了初中,雯雯也常常救济我,那时啊,我就在想,长大后一定要对她们好,一定要娶她们,眨眼间,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是孤身一人,许下的诺言一样也没做到。”
“哥说过要娶我,这个一定可以做到,我们把姐姐找回来就结婚吧!”李冬冬双眼雾气弥漫。
程圣君奶声奶气地道,“妈妈好棒,我早就想要一个小弟弟了。”
“你才一岁,再早点是什么时候?”方寻哼道。
“是二十五年前。”程圣君甜甜一笑,又加了句,“姐姐!”
方寻若有所思,一口亲了上去,不容置疑地道,“叫阿姨。”
程圣君笑着摇头,李冬冬在肉乎乎的脚丫子上揉了两把,宣示主权般地劝道,“要乖乖的,这两个都要叫阿姨,圣君要是叫她们姐姐,妈妈怎么称呼呢?”
“傻白甜!”白泽小声嘀咕着,前爪虚挠一把,看着绝仙剑沉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
绝仙剑陪着笑脸,阿谀奉承不断,方寻初涉神异,被唬得一楞一楞的,再也没心思找程伟麻烦。
“我叫她阿姨,妈妈将来会后悔的。”程圣君靠在少女胸前,伸出两根手指摇来摇去,奶音纯正,“刚好是二十五岁哦。”
“别闹了!”程伟无可奈何地打断道,“这些话我自己说,到家
了,冬冬和圣君下车。”
诡异终结,年龄相仿的少女,各自挥手告别,仿佛极为期待下一次见面。
“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问圣君。” 程伟吻在了李冬冬的额头上,殷殷叮嘱道,“这些事不要让你爸妈知道,知道的越少对他们越好。”
“我知道圣君会照顾我的。” 李冬冬主动回吻,眼中有晶莹闪烁,“方寻她妈妈还好吧?”
“我欠她们母女很多,二十五年了,今天第一次见到方寻。”程伟紧拥少女,满嘴苦涩,“没有方寻,我十年后才能回来,恐怕那时,你孩子都有了,还会说叔叔你好。 ”
“乱讲,他只会叫你爸爸!”李冬冬含泪娇嗔,“我走了,我妈在阳台上看着我们呢。”
“给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拿几件衣服下来。”有了少女的许诺,程伟心定了许多,对着阳台上的王慧芳挥了挥手,大吼了一声,“妈!”
王慧芳怔了怔,面无表情的转身进门,留下一道无奈的背影。
方寻说不出的难受,看着怀里的白泽埋汰道,“他是不是很无耻?”
“是!”绝仙剑、白泽异口同声。
暴雨已经过去两天,龙凤山的交通管制依然严格,客货车严禁入内,山间的公路上,行人车辆寥寥无几,陆地巡洋舰风驰电掣般驶向红旗中学。
程伟含泪签下数十项不平等条约,再三确定女儿比老婆重要后,方寻才敛去脸上的泪痕,转而和白泽窃窃私语,一人一兽随即歃血为盟,共同对抗李冬冬和程圣君母女,至于血,都是从不良中年身上借的。
关键时刻,绝仙剑的立场毫不含糊,坚决不插手正房、嫡女之争,也不愿在程圣君和白泽之间选边站。
白泽对此深感不满,身为瑞兽之首,他自古以来就是人间帝王的座上客,抵达红旗中学后,就带着绝仙剑前往山间踏青。
程伟没法管,也不想管,方寻已经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做到九十岁以后,顺带着连他的人生规划也做好了。
红旗中学的大小铁门紧闭,因为暴雨,学生们提前享受了七天长假的乐趣。
汽笛声长鸣,小铁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探出了头,不耐烦地问道,“干嘛的?学校放假了,八号才开学。”
程伟扔了一盒烟给中年男人,才下车问道,“刘奎方在不在?”
中年男人变得热情起来,陪笑着答道,“学校好像没这个人,他带什么课?”
“王开泰呢?”程伟又问。
“找王校长的啊,怎么不早说?”中年男人拿着手中的钥匙去开大门,嘴里答道,“前天暴雨,王校长坚持留守学校,直到今天都还没回过家。”
“他在就行了,不用开大门。”程伟拉着方寻径直朝校内走去。
中年男人看着仪表盘上的手铐发呆,片刻后拿起手机通风报信,“喂,王校长吗,我是门卫张开来,派出所的人来学校了,刚进大门。”
“都是泥巴,你背我。”四下无人,方寻红着脸说。
“不行!你已经长大了。”程伟头也不回地说道。
“小时候你背过?”方寻红了眼。
“谁家的闺女二十多岁了
,还要爸爸背?”程伟俯身下蹲,摇头叹气,“你也没叫过爸爸,一直喂来喂去的。”
“两岁的时候你没背过,难道不该补回来?”方寻大获全胜,理直气壮地说,“我要是叫你爸爸被人听见了,肯定会有人骂我变态。”
“在家的时候你也没叫过。”
“那时候感情还没酝酿好。”
“现在酝酿好了?”
“回家可能又没了。”
程伟不再纠结称呼问题,看着校园不断感慨,“变化真大,你妈在这教书的时候就一栋三层教学楼,现在已经七栋了。”
“可不是吗,我都二十五了,还是我妈一个人养大的,更何况这种重点高中,全市人民一起养。”方寻再次剥开程伟的伤口。
“是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所以带你来看看王琬婷母子,希望你能有点感触,别再成天虐待你爸。”程伟指着前方的榆树说道,“你妈和我的爱情见证人就住在那里。”
“成天?只是半天不到,你这就开始嫌弃我了,如果当初是妈妈抛弃我们,你会不会把我送人?”方寻噘嘴问道。
“恰恰相反,我会多给你找几个奶妈,让你每天都有不同的奶喝。”
程伟突然笑了,榆树下似人间天堂,一口铜钟挂在半空,直径十米的小花台上,遍布被暴雨打落的花瓣,一大一小两尊雕像栩栩如生,母子二人相扶相携,翘首西盼,待良人归来。
“这个就是王阿姨,替爸爸鞠三个躬。”程伟满脸肃然。
方寻依言而行,恭恭敬敬,起身之后才反驳道,“这是我替妈妈鞠得。”
“好、好、好,我知道了。”程伟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不叫爸没关系,知书达礼就够了。
“晚上真的能看见她们吗?”方寻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还能和她们说话。”情绪略微有点低落,程伟清了清嗓子道,“她们在等人,一等就是七十多年。”
“是王阿姨的丈夫吗?妈妈说他41年入缅作战,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在还活着?”方寻问。
“仍然健在,已近期颐之年,苦撑着想要见妻儿一面才走。”程伟说。
“没有再婚吗?”方寻有点想哭。
程伟摇头,“七十五年了,一直孤身一人。”
语落钟响,似驼铃清扬,声声动人心坎,悠远绵延。
“里面没有撞椎,也没挂绳,为什么会响?”方寻朝钟内望去。
“你这好奇心是哪来的?要不要带你去阴间看看?”程伟直接给了方寻一巴掌。
方寻没有计较男人的家庭暴力,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程伟正待将方寻的好奇心扼杀在萌芽状态,左侧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扭头看去,体态发福的半百男子正朝着这边跑来。
“王校长,你可以慢慢走,我在这等你报仇。”
王开泰气喘吁吁的站在程伟面前,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是小程啊,一点也没变。”
“王校长老当益壮啊,你手里要是再拿一根棍子,我就要打110了。”
二十五个春秋转瞬即逝,程伟主动伸出右手,语气轻快地自我介绍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