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钧西征，繁华落尽。

汾阴三大部落撤向高山峻岭，数十道人影没日没夜的奔波在华夏腹地，“上山”之声不绝于耳。

夏妭、骊山结伴南下，沿着迁徙之路通知沿途有巢部为即将到来的洪水做准备。

程伟送了很远，不为旅途坎坷，她们已有在乱世安身立命的能力，为的是日后再也无法相见。

妞妞已经九岁，是头聪明的牛，若以人的标准来判断，又太过懵懂，倒是眼睛越来越灵动，似有千言万语。

程伟决定带她西行，做最后的尝试，但愿厚积薄发不是鬼话。

女娲、后土几乎是孤身上路，只带了相柳一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蓐收、句芒、祝融、玄冥等人留在黄河沿岸，无论洪水下泻、还是盘古远遁，这里都是必经之路。若是一切顺利，盘古又不甘心为鸿钧所趁，还能得些机缘。

相柳奉命肆虐，驱赶鸟兽远离黄河沿岸，吃了个肚肥脸圆，逢人就夸，“盘古大神是个好人。”

女娲后知后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相柳委委屈屈地道，“牛犊子。”

女娲和颜悦色道，“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你也要有个当娘娘的样子。”

相柳脱口而出，“我不想当娘娘，我只想吃饱。”

女娲差点噎着，“你本性纯良……”

相柳又道，“牛犊子说本性纯良是骂人的话。”

女娲没好气地道，“你以后就守在入海口吃鱼，吃到不想吃为止。”

这时，妞妞独自前往有巢部高原祖地示警，先撞倒一栋竹屋，又不停的上山下山。

青笋儿已经卸任族长，拄着拐杖问，“有洪水？”

“哞！”妞妞长吟一声，使劲的点了点头，转身奋蹄西进。

程伟远远地看着，心生自豪，“孩子长大了。”

先天齐聚绝域高原，直面五彩斑斓汇聚而成的光海。

鸿钧无视沉入海湖小憩的相柳，脸色相当难看，女娲、后土孑然一身，更像是来摘桃子的。

程伟笑道，“钧伯觉得人太少？”

鸿钧冷冷地道，“人多无用，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蓐收、句芒、祝融、玄冥应该到。”

程伟又道，“钧伯忘了青龙之前犯下的错？与其自乱阵脚，不如提前布防。人多无用，盘古大神和怪手现形瞬间，若是擒不住、杀不了，我方必败无疑，给人间留点种子吧。”

鸿钧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见过盘古？我真不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月亮摘下来。”

程伟抬头看着夜空圆月，“我不知道盘古大神有多大的本事，可几千里的光海消失，肯

定不会风平浪静。”

鸿钧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并非你想象中的世界，他的的确确存在，但你是虚幻，身处虚幻之中，所见岂能当真。”

程伟耸耸肩道，“钧伯这样想无可厚非，我们五个人会尽到本分，让人无话可说。”

“相柳算上无所谓，这头牛也能凑数？”鸿钧嘴角泛起一丝嘲讽，“只要两位娘娘能为我争取三息时间，便居此战首功，机缘任选。”

“钧伯好意心领了，任选就不必了。”女娲笑道，“不远千里奔波，为的是人间安宁，人人有心，机缘落在谁头上，就是谁的。若有人争抢，还请钧伯主持公道。”

“娘娘有心了，我没意见。”

鸿钧祭出一张圆形麻布融进夜色，天生白雾，地生黑气，二者在半空相遇，泾渭分明，紧紧相依的同时互不打扰，作S形旋转，尽纳黑白雾气于其中。

天地渐渐恢复清明，麻布化图，一黑一白两条小鱼在其中缓缓游动。

鸿钧冲着四面拱拱手，只身投入光海，“此图名太极，生门在此地，请诸位尽力。”

女娲、后土对视一眼，全力戒备。

“钧伯化腐朽为神奇，可敬可佩。”伏牺冲着程伟点头道，“牛子也擅时光之道，此役胜算如何？”

“不知道。”程伟笑道，“我倒是看见风伯族人死伤惨重。”

“牛子应该早点提醒我。”伏牺并未放在心上。

“风伯带着族人来寻机缘，早做提醒是居心叵测，现在刚刚好。”程伟说。

“牛子的救命之恩，我记下了。”伏牺似已智珠在握。

外面的人紧张，鸿钧也不轻松。

太极图不能穿透光海，更像是为溺者准备的一根救命稻草，关键时刻化为归乡明灯。

他紧闭双眼，靠着与太极图之间的联系，向西笔直前行，趋冷避热，遇阻则斩，绝不绕行。

光海中的时间，并无参照物，也就没有长短之分。

所以……他不担心错过盘古，他怕走错路，若是再犯上次的错误，这个世界就完了。

还好，他来到了光海边缘，靠什么确定？靠冷热、靠流速。

他接受且赞同程伟的猜想，山海界是两个平行宇宙的时间交汇处，山海界一日等于人间一年，因为运行速度迥异，决定了光的快慢，一快一慢之间的摩擦，又起了冷热之分。

他无法超越光速，剑亦如此。

他要在两种光速之间加一根杠杆，然后压上一根发丝。

当平衡被打破：

要么外炸，以时光宣泄，再平衡。

要么内吸，以光海乱流填充，再平衡。

他毫不犹豫的挥剑，没有思考，没

有权衡。

他甚至有一种期望，若这一剑能使两个平行宇宙的时光运行同速，两个平行宇宙便会面对面。

而他，会是这两个宇宙唯一的神。

剑起，平衡破。

时光长河突起漩涡，疯狂的吞噬一切，为求再平衡。

这时，传来一声怒吼，“诸位咄咄逼人，当我盘古好欺？”

鸿钧笑了，一剑功成。

他是神，略有遗憾，两个平行宇宙无法兼得。

光海外，乱流却步。

绝域高原逐步露出原有的苍莽。

盘古现身，硕大无比的头颅与明月并肩。

声如雷爆，万里海湖兴风作浪，惊涛似天崩，触之即焚，碎石，裂岸，噬人。

哀嚎盈空，尸横遍野。

女娲剑指盘古，怒不可遏，“大神如此残虐，视我中土无人？”

盘古歇斯底里的吼道，“老子什么都没做！”

海湖应声决口，浪高千丈，直奔黄河。

相柳终于惊醒，期期艾艾地从湖底探出头，看着天地惊变喃喃自语，“我是在做梦，我是在做梦……”

伏牺扶摇直上，祭图，挥戈，杀意滔天，“大胆人猿！”

盘古对来袭视而不见，自顾自地道，“老子不愿祸害人间，待在光海不行？”

伏牺两手攻击都落空，无声无息的没入光海。

后土横眉喝道，“光海日日夜夜东扩，大神不知？请退到另一个世界，或者……出来一战！”

女娲出言攻心，“有大神开天辟地，才有今日人间，这般荼毒，可是大神本意？”

盘古半癫半狂，“老子只是看了那个世界一眼，能去！会困在这个鬼地方？”

伏牺朝着女娲紧走两步，心急火燎道，“迟则生变，钧伯若失陷时光，我们拿不下盘古这厮，人间危矣。”

程伟连忙挡在女娲面前，“娘娘不要给钧伯添乱，光海时间无长短。风伯有通天之能，风伯去。”

后土勉强憋住笑。

伏牺面红耳赤。

光海飞速西逝，盘古不断后退，昔日的崇山峻岭若隐若现。

千里之遥顷刻尽，愈是靠近绝域巅峰，乱流消失的愈快，慢慢的，光海上空多了道漩涡，像是无底洞，疯狂的吞噬时光，还有……星辰。

每个人都明白，人间危在旦夕。

女娲冲向光海，后土紧随其后。

“定！”

言出如法，天听若雷。

万物凝滞，就连那道漩涡都闪了下。

程伟狠狠地踹向伏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