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平淡无奇,转眼已是五月下旬,天气愈加炎热。
妃嫔李氏即将临盆,朝堂上下、文武百官、万千黎民屏息以待。
沈佳佳成了玉林禅院最为春风得意的人,三天两头往深宫跑,赵恒、刘娥赏赐的珍宝不计其数。她却乐不起来,余盛世曾经的苦痛重演,换成她挨雷劈,要不是小小拽她一把,肯定活不了,豪富二代她妈的梦想随即湮灭。
雷帝光着屁股赌咒发誓,他不知情。
从此以后,沈佳佳噤若寒蝉,每次进宫都会含个小鸡蛋在嘴里,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乱说话。
池田信昭的日子过得最有规律,百官早朝时,他会守在东华门外蹲点记录、观察,天明以后开始研究东京城的构造、民间习俗、众生百态,甚至会随份子钱参加婚礼,或者嚎两嗓子混进白事。
很快,余盛世也加入其中,自带课题“浅谈赵宋民间艺术,李师师如何影响历史进程”。
池田信昭起初懵懂,醒悟过来又担心囊中羞涩,不管什么年代,凡事沾上艺术两字,都会昂贵许多。
恰恰这时,蓝继宗遣人将余盛世看中的两扇木门送了过来,买二送一,勾栏牌匾也在其中,“春香楼”。
余盛世差点气晕过去,早知如此……何必许诺堵神荼、郁垒的嘴?
沈佳佳闻讯赶来,全力支持男同胞去见识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要用当世金银珠宝换后世人民币,或者房子。
沈佳佳内心极其鄙视男人的这种行为,但形势比人强,程伟已经再三声明,不许影响历史进程,要么还之于民,要么埋了。她抹下脸,才争取到日薪×3×10×天数的助产津贴。
双方一拍即合,余盛世、池田信昭拉上孟三思当保镖,趁着夜色前往小甜水巷实地考察论证,虽然花费颇巨,为了科学,值得!
沈佳佳喜滋滋的进宫,为防乐极生悲,特地挑了个比较大的鸡蛋塞在嘴里。
程伟懒得管这些破事,反正有神荼、郁垒盯着,诛、陷、戮、小、四剑一直在城内巡弋,根本不怕意外,只要池田信昭等人不出东京城,他有把握禁绝任何变故的发生。
程伟的每天日常就是陪相柳、九头身、方静兰、舍野娑、吒罗佉、李冬冬、李雯雯、呼延嘉、藤原薰到处乱逛。
女人天生购物狂,连续逛了一个多月,各式各样的衫襦、褙子、长裙、抹胸、肚兜加起来已有两千多件。
程伟只能挪用沈佳佳非法行医所得用来购物,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有关天庭册立的磋商、沟通,则由绝仙剑和雷祖全权负责。
程伟当起甩手掌柜,每天扎在脂粉堆里,他越是这样有条不紊、不温不火,暗中窥视的某些人就越发不安。
谢书英才是整个玉林禅院最忙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看书,孤本、珍本、野史。
绝仙剑还从司天监、宫中秘阁轮流盗出各种古籍、秘辛,由谢书英翻拍留档,待日后钻研。
这些事,程伟不敢交给池田信昭、余盛世,自从到了东京城,他们的心就乱了,走走看看、做些笔记没一点问题,想静下来看书……太难,而且变数太大。
谢书英就不一样,她对文字有一
种天生的亲切感,只要有古籍珍本,可以坐一整天,又或者……是在等一个人。
牧童青牛已成为东京内城最靓丽的风景,不止黎民百姓趋之若鹜,达官贵人亦是争先恐后。
市井之中还有传言,光屁股的小男孩是赵恒私生子,之所以成天在内城溜达,就是为了安抚人心,大宋后继有人,不用担心兄终弟及再次上演。
不管黎民百姓信不信,大部分达官贵人信了,“权知开封府”孙仅是其中一个。
骑马入拱宸门的有很多,骑牛的只有这个熊孩子,某天自从宫里出来,身上还披了件明黄色长袍,明目张胆的暗示皇家后继有人。
这可是天大的八卦,大部分文武百官都会跑来看看熊孩子,两岁已见不同凡响之处,成天光着屁股乱跑也没人管,百鸟绕飞,走兽亲从。听说座下青牛还会人言,契丹使耶律宁曾跪地请其返回永州木叶山,得一“滚”字。
再加上赵恒西封余温尚在,各国朝贺使臣还未离开,看热闹的就更多了。
孙仅心急如焚,派出十来个身着便服的开封府衙役跟在青牛左右,专事擒拿宵小。
嗅觉灵敏的大臣纷纷将矛头对准“入门内侍省”都知张景宗,弹劾奏疏如六月飞雪似的堆满赵恒案头。
赵恒留中不发,虽然李氏临盆在即,程伟、赵清裕都说是男孩,但……万一错了怎么办?一国之君,绝不能孤注一掷,这样的误会挺好,真是个女孩,也不会动摇国本。
张景宗暗暗叫苦,赵恒不开口,他连否认都不敢。张家的确有龙种,但不叫张烨烨、也不是两岁,而是十六岁的张茂实,悼献太子奶妈朱氏之子。朱氏为尚官时,生张茂实于赵光义三年孝期之内,要么赵恒退位,要么张茂实死。哪知赵恒厚着脸皮另辟蹊径,硬是把朱氏赐给张景宗为妻,还将张茂实当成悼献太子赵祐的伴当养在宫中。
东京大靖,八卦横行,城内澄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未曾想,西风先来。
五月三十日傍晚,张烨烨如往常一样招摇过市,怀里抱着白泽,要是再年长个十来岁,就是活脱脱的衙内、恶少,信陵坊段、御街东廊顿时热闹非凡。
“牛牛……那边没人。”张烨烨现在就有恶少潜质,记挂着300米宽的御道。
青牛恍若未闻,他早得程伟叮嘱,越正常越好,御街耍威风在明令禁止之列。
“白姐姐……”张烨烨又抓着白泽的耳朵晃来晃去。
“别拽!姑奶奶正换毛,咬……”嫌弃声戛然而止,白泽突然看见另外一个自己,趴在陌生男子背上,只露出毛茸茸的头,男子身材挺拔,以黑纱罩顶,是东京城春夏秋三季的标准装扮。
人不渡己,医不自医。
白泽从来没这般惊慌失措过,两双眼睛对视的一刹那,心不停颤抖,犹豫片刻,她还是纵身跃至陌生男子肩上,“武心卓?”
男子重重点头,松了一大口气,他真怕此举太过冒失,会被绝仙剑发配至黄河清淤,累倒不怕,关键是丢人。
“去玉林禅院。”白泽没敢看另外一个自己,决定把这个棘手问题扔给程伟。
“你……”当
世白泽含着泪问,“你是我和谁生的?”
“别想太多,待会有人解释。”白泽不再搭腔,怕忍不住笑出声。
张烨烨目送白泽远去,愈加放飞自我,朝着拥挤的人群挥了挥手,“众卿平身!”
这是绝仙剑言传身教的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罪,围观百姓顿时乱成一团。
张烨烨更乐了,手舞足蹈地又来了一句,“众卿平身!”
不是幻听!人群有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驾!驾!”张烨烨露出两排贝齿,奶声奶气地道,“牛牛……追。”
“烨烨乖,舅舅不让追。”李青真不敢追,要是出现践踏,麻烦可就大了。
舅舅这种生物太恐怖,张烨烨心虚了,边捂裆边召唤小动物求安慰,“抱抱。”
一只大公鸡扇动翅膀拔得头筹,气宇轩昂的站在青牛脖子上,半个多月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驱蚊虫、引清风……
张烨烨捋着大公鸡一尺长尾喜笑颜开,“毛毛……漂亮。”
大公鸡顺从地靠在张烨烨怀里,还用引以为傲的火红顶冠蹭来蹭去,熊孩子忽然把顶冠含在嘴里,啧啧口水声不断。
一股酸爽涌上心头,大公鸡仿佛身在梦中,全世界都变成了母鸡,为了种族的延续……他禅精竭虑,日夜操劳,玉帝感其辛劳,含冠嘉奖。
李青轻言细语打破梦境,“烨烨乖,毛毛几百年没洗澡了,会拉肚子。”
大公鸡满腹怨念,“老子每天早上洗日光浴。”
孩子听话就叫不熊孩子,公鸡顶冠滑腻无骨,有一丝岁月的味道,张烨烨舔的更起劲了,左手抱着鸡脖子,右手抓着鸡尾用力一拽,一根长羽迎着晚风招展,红得发紫。
大公鸡瞬间攀至极乐巅峰,一股无与伦比的满足感之后,他缓缓闭上双眼,无力地倒在张烨烨怀里,留下丝丝遗憾在心头回荡,“生命太短,岁月太长,终究无法超脱,这辈子……值了!”
“咦?”张烨烨松开贝齿,看着怀里渐渐失去活力的公鸡,手中长羽无声滑落,“毛毛不痛,烨烨不咬了。”
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五谷不绝,这就是人间,万物更替,代代不绝。
天上飞禽,街面走兽,御沟游鱼,不约而同地发出阵阵哀鸣。
“毛毛……”张烨烨分外无助,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毛毛睡着了,他喜欢旭日,明早醒来还能陪烨烨玩。”李青心头多了几许伤感。
“毛毛不痛……旭日……毛毛……毛日……毛日。”张烨烨一口又一口气地吹向公鸡顶冠,每当他磕着、碰着,程红、绝仙剑总会吹吹说没事。
夜,忽然静了下来,只剩孩子的呜咽声。
明里暗处地神异、神祇失望之余,又感欣慰,有这样一位玉帝为己落泪,也算无憾。
这时,一线白光自天而降,划破夜色,映在公鸡顶冠,乾坤两分,霞光四溢,五彩缤纷。
绚烂转瞬即逝,羽化成仙,一彩衣男子自牛背翻身落地,拾起地面那根长羽当令箭,高高举过头顶,“化育群生,统御万物,微臣昴日星官,恭请吾皇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