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伟忽然意识到，古篆辨认一事，可能已经晚了一千年，如果杨亿确为某位至尊借体降临，情况还会更糟。

他开始对弥勒留在过去的居心抱之于警惕，恐怕不止是悼念烧猪院罹难僧人那么简单。而后，他叫来相柳负责最后一道篆字的筛选，本人则带着九头身和小尾巴赶往龙凤山，以白象、九头狮的存在，确定历史是否已经改变。

狰教主第一次在千年之后的人间睁开眼，一边驰骋于沧浪江上，一边抱怨某人负心薄情，累它独自待在暗无天日的时光通道。

程伟苦中作乐，把狰拔萃的存在说成了天作之合，把动物园当作万人敬仰之处，这才皆大欢喜。

此前，九头身的记忆之中，并无白象、九头狮的存在，再次进入五行绝地，她突然记起有一狮一象陪伴自己渡过千年岁月。

白象和九头狮早已化形，两人一脸幽怨的看着程伟道，“帝君上次来时，说我们野性未消，需要继续锤炼些时日。”

程伟并未像九头身那样多出一股记忆，过去、现在、未来的界限瞬间模糊不清，令他忐忑不安，内心深处似乎少了点极为关键的什么东西，而无法将记忆串联。

有了杨亿为前车之鉴，化作一女一男的白象和九头狮，暂居丰都。狰教主百般嫌弃程伟嘴里的天作之合，扬言宁可入驻动物园，也不和狰拔萃呆在一起。

程伟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送二十万阴兵重赴轮回，现如今想起元始天尊临别所言，更像是一种警告、交换，而非示弱。

凌晨五点，篆字辨别接近尾声，谢书英、池田信昭、赵四海、余盛世意犹未尽，都认为结束的太过仓促，假以时日，辨认率至少还能提高一成。

程伟不敢再拖下去，元始天尊多了一千年的准备时间，尚未破解封神九鼎铭文，假以时日又能怎样？

他以杨亿曾经的言辞安慰众人，“上古至先秦，特别是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都有自己的语言文化，皆传承于夏商周。经过各国改良优化之后，原始文字已不可考。而且上古时期的文字，音意同重，例如，从发音上来说，‘宵’字可读成‘庙’或是‘朝’，久而久之，书写起来，会有不少字只是音同，意思却截然相反。这些字算是死字，先贤成文时即为错字，怎能解开？还有那些依据字形和文例无法破解，推论又无法成立的字，也算死字。几位教授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算是能人之所不能。”

池田信昭带着一丝惭愧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帝辛先生古文造诣胜过我太多太多，此次华夏之行，想要出力都做不到，说是朝觐之旅也不为过。”

程伟又道，“池田教授不用急着回去，先休息几天，我还有别的问题请教。”

余四海扭扭捏捏地道，“我会待在阳城负责‘稀有动植物培育基地’筹建，有什么需要，小程只管提。”

程伟点了点头，“请余教授尽快把林地圈起来，学校的科研楼放在入口处，必须跟基地隔开，我还需要两栋三层木制建筑的全套审批手续，一栋建在基地，一栋放在市区，麻烦学校出面跑一下。”

赵四海咳嗽了一声，“那……镇国九鼎……”

程伟笑道，“具体的位置会在圣诞节前夕出炉，谢教授拿走的龟甲算是定金，两栋木制建筑的全套审批手续下来后，我还有另外一份礼物捐给学校。”

赵四海问，“是什么？”

程伟说，“宋真宗敕封《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上帝》的圣旨。”

赵四海有点蒙，圣旨二字他听懂了，名号太长一时拨弄不清。

池田信昭轻声道，“是玉帝。”

赵四海干笑两声，又问，“真迹？”

程伟挑了挑眉，“封神的圣旨，应该没人仿造，毕竟是写给神仙看的。”

谢书英看了看程伟，欲言又止。

程伟斟酌着问道，“谢教授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去西边走一趟？”

谢书英激动的点点头，篆文涉及地域至少有三分之一在西疆，此去为何，不言而喻。

余盛世横插一脚，“无论是研究还是考证，由学校出面会方便一点，地方上更愿意配合。”

程伟颇为无奈地道，“马上就入冬了，那边气候太恶劣，人多了根本照顾不过来，谁出了意外，都不好交待。”

余盛世锲而不舍地道，“就我们几个老师过去，绝不会拖诸位后腿。”

程伟想了想道，“丑话可得说在前面，不是去游山玩水，生死自负，真要去就多买几份保险。”

赵四海接过话头，“我这身体肯定去不了，院里可以成立个课题小组，由老余、老谢牵头，再找几个年轻人跟着。”

程伟又道，“最好不要超过五个人，所有的影像记录必须经我同意。”

余盛世喜不自胜，“需要备车？”

程伟点点头，“只能是开车去，终点应该锡金境内。”

余盛世吃了一惊，“翻越喜马拉雅山？出境了？”

程伟说，“那是终点，几位教授可在山前折返。”

玉清盛境清微天。

元始天尊看着分身，轻轻叹道，“本为一体，何时分过你我？还是说心魔已生，积重难返？”

分身束手垂首，“心防失守，才令玄始有机可趁，请天尊降罪。”

元始天尊微微摇头，“看你这幅神情，显然是将玄始所言当真了，虎毒尚不食子，何人会自吞手足？”

分身顿时汗如雨下，胆战心惊地答道，“玄始所言，确曾入耳，从未深想。因身处尘世，才会顾此失彼。”

元始天尊又道，“九鼎铭文解读的怎样？”

分身再度心摇神动，“只能解到七成，嬴政焚书坑儒之后，三界两地已无任何对照物，剩下的只能靠猜。”

元始天尊半闭着眼道，“玄始那边呢？”

分身心念如电，边思索边答道，“应该也在七成左右，本来还能再多点，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终止辨认，还放出口风，有意西行，终点在锡金境内。”

元始天尊轻声道，“怎么看？”

分身沉吟了一下，“舍野娑、吒罗佉这一世的根脚在锡金和不丹境内，本来不丹的可能性大一点，但玄始这般明目张胆，锡金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始天尊脸色稍微放缓，“九头狮呢？不是说已经在冥地现身了吗？”

分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这次是它自己切断与青华大帝的联系。”

“万物之灵的吸引力竟如此之大，布局千年，却成了一招废棋，时也，命也！”元始天尊苦涩一笑，“吒罗佉和呼延氏见面了？”

分身皱眉道，“什么也没发生，两人都已有了身孕。陆压也已见过玄始，不欢而散。”

“一有风吹草动都出来了，由他去！”元始天尊冷笑，“请老君去人道轮回台守着。”

古篆辩证，酝酿月余，结于一朝，收获最大的是谢书英，不止是曾经的青春年少找到了归属，付出也有了收获，学院既然决定全面承接有关九鼎的大小事宜，500万早已物归原主，还多出一道唐玄宗时期的圣旨，铭文拓本人手一张，唯独她是一沓。

阳城再度成为世人焦点，洗笔峰实为华夏有史以来最大的封土陵丘一事，已是板上钉钉，赵四海、余盛世、池田信昭等人的迟迟不去，也在坐实镇国九鼎深埋于龙凤山附近的传言。

舆论一片哗然，想要横插一脚的人，纷沓而至，不求摘桃子，只求挂名，实在不行，凑个人数也可以。

压力自上而下，四面皆有，大多冲着赵四海、余盛世去了，两人的手机根本不敢离开充电器，生怕一个不慎就把人得罪了。

阳城相关负责人则对传言不予置评，面对各方询问，回答千篇一律：有关部门正在加紧核实。

赵四海、余盛世还是没能抗住压力，火速赶往京城向部委领导、学校领导汇报工作进展。

‘稀有动植物培育基地’的前期预算已经超过两千万，想要空手套白狼，绝对做不到，必须拿出更让人信服的证据。

余盛世声泪俱下，痛斥一干官僚阻碍社会发展、耽误文明进程。

“泱泱华夏五千年，璀璨夺目，绚烂多姿，却被洋人生生割去两千年”

“为什么？因为我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

“如今，证据近在眼前，诸位领导、诸位同仁，却以莫须有的猜忌之心，迟疑不前！”

“还要什么证据？龟腹甲的碳14检测结果早出来了！那块龟腹甲的所有权并不在学校手里，‘稀有动植物培育基地’若是不能尽快落在实处，诸位的论文怎么写？关键证据是强取豪夺，想要斯文扫地，把脸丢到国外去？”

某领导皱眉，“老余先冷静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做研究更是如此，而且……这事不该由学校牵头。”

余盛世怒道，“老子被雷劈的时候，没听见你说老余坚持住，现在谈冷静？你知不知道，池田信昭教授只是在邮件里看了十来个古篆字，2000万巨款就打到了当事人的账户上！为什么？只为一睹盛事！只为能参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