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有何惧?”
“不死!才是人间至罪!”
“永生!才是天地至邪!”
“域外乌邪,胆敢乱我华夏乾坤,当斩之以谢天下!”
程伟攀至云端,顺劫河而下,隐在万钧雷霆之后,挥洒血雨,双手握剑,义无反顾的斩向佛头。
劫河先至,卍字在电光中不断明灭,规则和显圣对撞,大道和梵音对决,罡风激射,一缕玄黑剑光刺透卍字屏障,劫雷蜂拥而至,肆意冲向红莲肉髻。
佛手朝天一掌,金光遮天,劫河止步,剑芒停顿。
程伟虚悬于佛光上,明开两耳,安坐定心,玄目再度从眼眶激射而出,越过佛手,两道黑光直扑佛头红莲。
空荡荡的眼眶,不断涌出玄气、鲜血,锲而不舍的冲向金光,腐蚀浸渍毫秒不停,半滴黑红穿透金光,滴向佛手。
佛手屈指,弹出一缕罡风,半滴鲜血随即消散。
程伟顶着空洞的眼眶,以耳辨位,以心辨形,于弹指间穿过佛手,挥剑斩向佛头上的红莲肉髻。
两道黑光、一缕剑气分别冲向三片莲瓣。
刹那间,玄目东落,浩然鬼气剑重归天地,程伟挥舞着手中的一瓣肉髻,肆意狂笑,不悔下坠。
劫雷如江河入海,肆意狂泻,佛头带着半脸佛血悄然隐退,两字真言响彻云霄。
“云开!”
幕开雨霁,碧空如洗,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爸爸!我要佛血!”
童音在脑海响起,程伟心中一惊,仍是挺着胸腹碗口大的空洞跃入半空,将七滴金黄色的血珠收在手心,能叫爸爸肯定不是仇人。
一声长啸,玄目摇摇晃晃归来,程伟跃上万应殿顶楼,重聚怨气游魂,黑气不断地涌入胸腹,浩然鬼气剑再度凝聚成形,无数条心路在脚下蔓延,伤势一点一滴的缓慢自愈。
丫丫抱着程伟的小腿来回摇晃,小脸满是祈求。
程伟脑如浆糊,“刚才是丫丫在叫我?”
吒罗佉,舍野娑齐齐摇头,丫丫使劲点头。
“丫丫要佛血干什么?”
丫丫不停地揉着肚子,示意好饿、想吃。
程伟看向舍野娑、吒罗佉,“佛血你们能吃?”
舍野娑连连摇头,“至阳至刚之血,就算男子服用也会烈火焚身,还可能被菩萨随时度化。”
“是大势至?”
舍野娑、吒罗佉只是点头,不敢提大势至尊号。
程伟将丫丫抱在怀里,“丫丫要是确定佛血能吃,再叫一声。”
童音再次响起,“爸爸!我要吃佛血!”
程伟将一滴佛血喂进丫丫嘴里,静观其变。
吒罗佉忍不住说道,“大人现在应该先想想,怎么破菩萨的六字真言。”
“心中无佛,我怎会在意他的胡言乱语?倒是斩掉一瓣肉髻,会让他会咬着我不放,你们两个要不要摸摸?”
吒罗佉、舍野娑齐声不要,丫丫却说爸爸我还要吃。
“最多只能吃两颗,她们两个照顾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眨眼间,吒罗佉、舍野娑满脸通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丫丫再吞一颗佛血,得意的声音在程伟脑海响起,“叫了两声奶妈,就高兴成这样。”
程伟心内一阵恶寒,听这语气,丫丫肯定不止两百岁。
龙
凤山东去十里,阳城抗洪救灾指挥部。
前一秒,阴云密布暴雨如注,后一秒,夕阳初月就已两两相望,现场的救援人员和失联灾民家属俱是目瞪口呆。
方静兰看着天边的火烧云,不安感越来越强,“让无人机进去看看,有没有可能现在就开展救援工作。”
陈玉安垂头丧气的说道,“两架无人机同时起飞,刚进龙凤山就坠毁,今天已经坠毁六架了,正在从市区调拨。”
“抛锚的大巴车应该还能联系上,车上的人怎么说?”
“龙凤山主峰洗笔山突发泥石流,已经塌掉一半。雨下这么大,估计别的山峰也差不多,不过……”
“人命关天,有话直说!”
“两个陌生男人抬着大巴车走了一千多米,现在人车都已脱离困境,不过发动机进水了,车辆无法启动。”
方静兰见怪不怪,“那就是说不用急着救援了?”
陈玉安猛点头,“等地质情况稳定后,救援更快捷。那两个男人还往车上送了四箱方便面、四箱矿泉水,肯定能坚持到明天中午。”
“救援人员留下待命,剩下的全部撤离,不要留下任何一个无关人员!”
陈玉安踌躇不去,“现在已经安全了,全部撤离的话,家属情绪可能会不稳。”
方静兰虎威再现,“你要是干不了,可以换人上!天黑之后,还有无关人员在救灾指挥部徘徊不去,你就不用干了!”
阳城抗洪救灾指挥部再度鸡飞狗跳,无关人员纷纷撤离,电视台转播车、十余台摄像机,从各个角度对准龙凤山,静待夜的来临。
万应殿,浩然鬼气楼。
程伟腹部新伤渐渐痊愈,玄气仍在缓慢恢复中,时间却不等人。夕阳即将西沉,血雾越来越淡,缓缓升腾,大势至两字真言,只为加速赤月形成。
神荼、郁垒、孟山思同时登顶浩然鬼气楼,一人、一小鬼、五大鬼齐聚,为今后谋划,或者根本就没有今后。
程伟的开场很直白,直接将大势至菩萨的一瓣红莲肉髻,让六鬼传看,“你们都没有退路,大势至不是一个大度的菩萨,今日下午一战,估计他能记几千年。你们今晚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万应殿游魂野鬼、残魄怨气。就算我真死在今晚,万应殿也会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那里比幽都更适合你们修行。”
神荼首先问出五人心声,“要是大人暂时失联,五个人以谁为主?万应殿究竟会带我们去哪?”
“需要动手就听舍野娑的,剩下的丫丫说了算。万应殿去哪,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知道。”
一向唯命是从的郁垒首先反对,“舍野娑主武我没意见,丫丫主事会不会太儿戏?哪怕死了几百年,她的智商也只有七岁。”
程伟拿出五滴金黄色的佛血,“你们三人也算浪子回头,一人一滴佛血算是奖励,要不要?”
三人面如土色,坚决摇头。
程伟将两滴佛血喂入丫丫嘴里,“这就是理由,你们的三颗也交由她保管,丫丫快跟三位叔叔打声招呼。”
突然之间,神荼、郁垒、孟山思齐齐神色大变,看丫丫的眼神不止有畏惧,还有一脸的不可思议。
程伟不管他们的小心思,一口吞下红莲肉髻,对舍野娑、吒罗佉点点头,“等我回来!”
浩然鬼气楼突然绽放出万丈佛光,同鬼气黑影相辅相成,和谐共生。
最后一丝阳光在地平线消失,黑夜降临,月光大盛。
程伟冲天而
起,在招魂幡下方缓缓跪拜,以跪姿坠向地面,黑气伴着佛光向四面八方扩散,上至九天,下至九泉,回荡着一股浩然之气。
“魂兮归来,以瞻河山!”
万应殿拔地而起,自九而始,至十二止。
一千二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域,无数战死边疆的将士昂首凝望中华。
他们有家不能回!
他们做不到叶落归根!
他们死无所葬!
他们死无所祭!
他们血肉陷于豺狼!
他们尸骨露于荒野!
东至安东都护府、黑水都督府、新罗、高句丽。
北至安北都护府、坚昆都督府、室韦都督府。
西北至安西大都护府。
南至安南都护府。
处处边疆,处处白骨。
他们的大好头颅在寒地被垒成京观!
他们的大好头颅在草原荒漠被当成酒杯!
他们孤身陷绝域四十一载,只能日日东望,翻来覆去只有一句,“皇帝犹念陷蕃生灵否?”
他们孤身陷绝域四十一载,男儿尽战死,妇孺皆自殉,幼子俱为奴,他们不能入土为安,他们只能曝尸荒野!
三千年来,他们的魂魄只能在大漠、荒原、寒地,孤苦伶仃的流浪!
太累!他们死于刀枪剑戟,身体早已残缺,不能安然返乡!
太远!他们纵使相扶相携,亦不能走完全程!
太黑!他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太饿、太渴!他们享受不到衣冠冢的香火,只能吹千年黄沙,只能喝千年寒风!
三千年来,历朝历代,他们杀身成仁,他们前赴后继,他们从未停歇!
只为一件事!
勿遗子孙忧!
招魂幡下,程伟再次虔诚跪拜,再以跪姿坠地,玄气伴着佛光涌向四面八方,浩瀚之声直冲九霄云外。
“魂兮归来,莫恋他乡!”
无数将士英灵借着玄气佛光,凝望招魂幡,踏上千年之前就该踏上的还乡路!
万应殿拔地而起,自十二始,至十九止。
“魂兮归来,以瞻家邦!”
无数怨鬼游魂携家带口,重续千年誓言,要带妻儿看尽炎黄腹地的盛世繁华!
万应殿拔地而起,自十九始,至二十六止。
“魂兮归来,莫怨路遥!”
无数将士英灵拖着残躯,怀抱长枪,牵着心爱的战马,再次踏上征途。他们游荡了几百年、上千年,纵然身入黄泉,也未曾忘记保家卫国的誓言!
万应殿拔地而起,自二十六始,至三十二止。
四拜俱矣。
浩然鬼气楼。
招魂幡高耸入云,矗立为顶,以三十三层为始,以三十三层为终,领一方天地。玄色佛光汇聚于幡,自成明灯一盏,照耀游子归途。
玄色、佛光、黑气、鬼影相伴而行,直冲九霄,雄躯屹立于云外向四方昭告,声振冥地,音入神道佛三界。
九霄云外,程伟虔诚跪拜,血肉之躯直坠黄泉九幽,一道玄气贯通三界两地,绝响回荡其中。
“山河无恙,乾坤更亮,英灵还乡,护佑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