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病房。

“队长！”张兆贤、田国华一前一后跑了回来，心慌意乱地道，“老……李元始不见了！”

“在卫生间？”王全安扫了一眼窗外，再次确认，他们身在二楼。

“是！”

“你们没追吧？”

“根本就没看见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王全安忽然紧张起来，堵住门口，喝道，“全部蹲下！”

李道行挑了挑眉，刚想嘲讽两句，程伟的目光便瞥了过来、隐有鼓励之意，他心底一寒，就势蹲了下去，同行六人有样学样。

案件涉T，加上案情不明、尚未定性，王全安不想引火烧身，低声下气地同医生商量了好一会，才占了某科室主任的办公室。

“李元始为什么跑？李慈航真是你们杀的？”王全安散了一圈烟。

“那是我孙女。”李道行拿着烟，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是已经习惯了？看淡了？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王全安冷笑道。

“我要见律师。”李道行瞅了一眼张道行，后者直接低下头，当做没看见。

“为什么要叫律师？你们又不是犯罪嫌疑人。”王全安笑了笑。

“那还让我们蹲下？”李道行火冒三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是你们听话，我只是提个建议。”王全安说。

“趴着！”程伟冷眼道。

“我们要出去。”李道行犹豫片刻，再次蹲下。

“你是报案人，又是恶性刑案，警方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频繁调动，事实仍旧不清不楚，你不能走。”王全安道，“你父亲同为报案人，竟然从卫生间二楼跳窗逃跑，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自导自演此案。”

11:07，王全安接到一线电话，李慈航安然无恙，只是山中徒步的时候扭了脚，有些许擦伤，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根本就没有受害人。

“真是圣君的妈妈？”

“姑且算是吧。”程伟说。

“你这样子很欠揍。”王全安叹了口气，“李道行本来可以拘留几天的，我和老陈商量了下，就当被狗咬了。”

“我没意见，留下他们的指纹和血样，说不定以后能用上。”程伟无所谓，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行！就在医院采集，省得带回去看着糟心。”王全安点点头，“让圣君见见李慈航？”

“没必要，相见不如怀念，有奶才是娘。”程伟笑着拒绝。

李慈航却想见程圣君，简单的清洗伤口后，她找到程伟，“当了回圣母，总得让我看看孩子长什么样。”

“还以为你是来谢救命之恩的。”程伟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的未来，尘世茫茫、谁不是在随波逐流？”李慈航说。

“你想要的太多，才会被人推着走，不要动不动就扯上尘世，你们只是不速之客。”程伟冷笑。

“帝君难道不是？”李慈航问。

“我有家、有父母、有妻有子、有姐有侄，你也有，只不过，你从不放在心上。”程伟摇头叹道，“你我求得不一样。”

“程哥，过来一下。”

李云峰出现在走廊尽头。

“你去妇产科病房，圣君在那。”程伟撇下李慈航。

“那个李道行有古怪，针头弯了都扎不进去，护士都吓哭了。”李云峰一头冷汗。

程伟抄起一只输液瓶走进办公室，看着李道行说，“麻烦护士再扎一次，不要指尖血，抽静脉的。”

李道行等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不光留下指纹和血样，还写了悔过书、录了视频自诉事情经过。

王全安庆幸不已，职业生涯中最怕遇见这样的人，大错没有，还有光环加身，摸不得碰不得，就像一只苍蝇飞进了嘴里。

中午，乔玉晶领着儿子王东凯赶到老家属院，程王两家欢聚一堂，共度国庆佳节，客厅、餐厅满满当当。

李云峰眼巴巴地看着绝仙剑流口水，要不是有方静兰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他已经上去加微信了。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乔玉晶也分不清谁是谁，王全安一问三不知，害得她就连赞美祝福的话都不敢说出口，生怕一句‘你女朋友好漂亮’众人就不欢而散，只能躲进厨房，边涮盘子边问杨素芬，“师母，哪个是小伟的女朋友？”

方静兰微微一滞，端起盘子就往外走，想要躲开令彼此尴尬的时刻，杨素芬却拉住了她，“静兰！”

乔玉晶哑口无言，以为自己幻听，看了看杨素芬，傻笑道，“兰姐看上去好年轻，最多三十岁。”

“盘子不太够，手别抖！”方静兰笑了笑。

乔玉晶脸上红霞飞，像是被人非礼了，借着端菜躲进客厅。

王全安没在意老婆的娇羞，以程圣君为榜样，拉着十一岁的王东凯猛灌心灵鸡汤，诸如用心学习、孝顺父母之类。

“得了吧！”王东凯唉声叹气，“你和妈成天在家说小伟叔上学时调皮捣蛋、上班后吊儿郎当，所以才娶不到老婆，结果呢？一屋子的女朋友！我以后怎么能安心学习？”

“那是他改邪归正了！”王全安皱眉。

“别听你爸胡说，我一直都是歪的。”程伟说。

“我也发现了，坏孩子讨女孩子喜欢。”王东凯一脸愁苦，“我们班肖亚楠每次考试都得倒着数，可人家已经换过两个女朋友了。”

“现在醒悟也不晚啊，初中才是青春，你可以随时放飞自我。”程伟笑道。

“教点好的行不行？李元始专门冲着你来的，我会看不出来？TW同胞都找上门了，你还有心逗小凯。”王全安没好气地道。

“王叔叔说的TW同胞已经到了。”程圣君嘟着嘴说。

“真欠揍啊！”王全安噌的一下站起来。

“不是找我的。”程伟看了看绝仙剑，“去见见他，毕竟宾主一场。”

“哦。”绝仙剑点点头，怀里的张烨烨没舍得放下。

开门的一刹那，四目相对，李道行泪如泉涌，哽咽道，“相伴三千年，今日方知你是女儿身，是我失……”

“贱(剑)！”张烨烨吐出两个气泡，镇住了李道行。

“天尊勿怪，他是在叫我。”绝仙剑眼中有柔情无限。

“我连这孩子都比不上，相伴三千年，一句话都没和你说过。”李道行转身下楼，“缘尽于此，他日相见，不必留情。”

“吃顿饭再走。”绝仙剑说。

“不要为情所困，与你剑意相悖。”李道行渐行渐远。

绝仙剑吻在张烨烨额头上，嗅着婴儿的奶香，喃喃自语道，“道行天尊还是不明白啊，心中有情，方能剑出无悔。”

几家欢喜几家愁。

城东闹市，临街三层小楼，店名时光小筑。

门面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上书“精仿古玩”，左书“全是赝品”，右书“以假乱真”。

帝辛、神荼、郁垒、孟山思俱是一脸喜庆，看着屋里屋外的心血之作，颇为自得。

一辆白色的SUV缓缓停在路边，夏霆探出了头，“快来接客，师傅说你们认识。”

神荼皱眉喝道，“你也滚下来，老子百丈外都闻到你吃肉了！”

“今天同学聚会，我和师傅请过假了！”右前门大开，一道萧瑟的身影落地，夏霆猛踩油门，逃离神荼魔掌。

“这是谁啊？明显被雷劈过，不像是正常人！”帝辛一脸嫌弃，“我不认识。”

“五天前，我们还不如他。”孟山思感慨道。

那人转着圈的仰望天空，两道泪痕似江水决堤，连绵不绝。

“郁垒，快过来！”神荼不苟言笑，少有的严肃。

“你是神荼？”来人脸上有泪，语调却十分平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真是大帝！”神荼眼里泛起泪花，语无伦次地道，“四千年……你明明……怎么会消失那么久？”

“一言难尽，对你们来说是四千年，对我来说半天都不到。”雷祖大帝的视线仍在四周巡弋，贪婪地消化所见所闻，“玄始帝君挥剑时，我只是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就在这了。”

“玄始帝君！”神荼等人恍然大悟，心底的谜团逐一解开。

为了照顾客人情绪，相柳三姐妹连牙缝都没塞满，一直可怜兮兮地看着程伟，眼里的期盼分外明显。

于是，程伟抱着程圣君、领着相柳三姐妹踏上自助餐之旅，李冬冬还在阳台上大声提醒道，“早点回来，晚上还有两场同学聚餐！”

“小伟叔叔好幸福。”王东凯瘪着嘴抱怨道，“我再也不要好好学习了！”

“老子揍死你！”王全安怒目。

“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你刚才瞟了相柳阿姨好几眼，我妈已经发现了！”王东凯跑到方静兰身后叫屈，“方阿姨，有人要虐待儿童，这事归你管吧？能不能把你电话给我？我怕110管不了我爸！”

傍晚，程伟接了李冬冬，赶赴她的同学聚会，顺便带着程圣君和相柳三姐妹蹭饭，十来个男生倒地后，聚会便草草结束。他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赶上了自己的同学聚会，李冬冬倒酒，相柳三姐妹代喝，男人纷纷倒地，女人纷纷斥责程伟图谋不轨。

程圣君替萧晓月和路南南挂上一颗不知名的兽牙，“要一直带着哦！我会保佑你们的！”

程伟看着路南南，微微笑道，“后天的飞机？”

“嗯。”路南南轻轻点头。

“把机票退了吧，阳城挺好的。”程伟说。

“都是成人，无亲无故，尊重彼此的选择，对你、对我都好。”路南南道。

“多多保重。”程伟拉了拉萧晓月的手，“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人担心，我赶着去泰安，你送南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