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目送程伟、相柳逆流而上,频频点头,一脸欣慰的笑了,那神情……仿佛是送儿女远行。
灵宝天尊心头剧颤,硬着头皮道:“掌教师兄,阴阳鱼还在玄始手里。”
“我欲开辟第六道,名为幽冥,专事死人,四师弟可愿前去坐镇?”元始天尊答非所问。
“阴阳鱼易手,全怪我学艺不精,愿随侍师兄左右,时时聆听教诲。”灵宝天尊委婉拒绝。
“将来不要怪我厚此薄彼。”元始天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又道,“请五师弟负责此事。”
“谨遵师兄教谕,玄始带走阴阳鱼,兹事体大,还请师兄早做决断!”道德天尊说。
“还有广寒宫的归属!还有师尊的那双赤眸!”灵宝天尊义愤填膺地道。
“等吧,死气成龙至今不散,一直在防着我们,亿万幽魂赴轮回后,他若不走,只有生死道消一条路!”元始天尊摇头苦笑,“就算师尊将赤眸留给我们,谁敢要?至于广寒宫,已和玄始融为一体,就算他想剥离也做不到。两位师弟放心,我欲在三十五天之上再立一天,名为大罗,绝不会比广寒宫差!”
“师尊散尽广寒宫法宝,一身修为又尽归天地,神、人恐会大乱!”道德天尊叹道。
“我们一直生活在师尊的羽翼下,锐气已泄,这是在催促我们奋进。”元始天尊顿了顿,又道,“从今日起,全力支持公孙轩辕平定人间,之后分封诸神,不愿纳入道统者,送他们去轮回!”
“燃灯他们……”灵宝天尊念念不忘已过。
“请四师弟助公孙轩辕定鼎。”元始天尊再也按捺不住,一掌将灵宝天尊拍下云端。
“四师兄乃师尊坐石得道,难免有些蒙昧,还请掌教师兄多多包涵。”道德天尊失笑。
“我们三人门下太过懒散,不堪大用,要好好整顿一番,就由我分身开始。”元始天尊猛地沉声怒喝,“滚上来!”
一抹淡青色自云下爬了上来,如丧考妣地道,“见过天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今日起,你负责人间姻缘,专事红线,百载之内若无寸进,回炉重炼!”元始天尊疾言厉色地道。
“谨遵教主谕令。”分身大汗淋漓。
“广成子以下,游历人间一百载,擅离者重入轮回!”元始天尊冷声喝道,“即时生效,现在就给我滚!”
分身仓皇退去,道德天尊这才轻声劝道,“师兄过于苛刻了。”
“苛刻?”元始天尊断然摇头,“比之徐甲又如何?”
道德天尊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方问,“他怎么办?”
“由他去吧,宝珠蒙尘,是我疏忽了。通天师弟门下,绝不会有类似之事发生!”元始天尊长叹一声,“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多远、有教无类比恪守正统强在何处!”
“师兄大度,我不能及。”道德天尊垂首侍立。
“非不愿,而是不能!”元始天尊朗声一喝,“请元觉洞三位道兄出来说话!”
“受道祖恩惠,累灵宝道兄失旗、受伤,我师兄弟三人愿归天尊麾下,直至肃清乾坤!”
燃灯片刻即至,接引、准提紧随其后,深深一揖,以示皈依之意。
千里黄河,滚滚东去。
程伟携手相柳逆流西进,龙身蛇躯时不时地痴缠环绕,恩爱之余,顺带拓河清淤、捕杀凶兽恶妖,相偎相依的身影背后,水道依旧汹涌,两岸却已太平许多。
幸存的妖兽望风而逃,意图翻越昆仑,遁入山海界。
程伟乐见于此,在相柳能饱腹的情况下,总会提前吼两嗓子,让百兽提前打包行囊,不至于妻离子散。
八只龙首对应八张人面,各行其是,一对一的辅导,从简单的数字学起,然后是基本的事物辨认,最后才是日常对话。欢声笑语伴着惊涛骇浪洒向人间,留下一路美满祥和。
七千里的路途,对于相柳来说,不止遥远还很艰辛,即便有戊己杏黄旗的加持,寒风依然刺骨,她却乐此不疲。旅途远的离谱,只要和对的人走下去,再苦再累,都希望它能一直没有尽头。
启程之时,程伟尝试过怀抱相柳飞翔,却让满天神灵笑掉了大牙,相柳更是埋首黄河羞于露脸。
西王母出面点醒二人,相柳集天地气运于一身,本就是女娲娘娘用来定鼎九州的神器,除非她自己幻化,否则无人能举。
相柳亲口补齐了西王母话里的未尽之意,“女娲娘娘说了,因为孤绝,我才与天地同寿,若我能飞,或是有了小相柳,就可以像人一样了!”
“我才不要永生呢,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她说。
每日晨昏,程伟总会替相柳梳妆打扮一番,就像后世新婚夫妇。
饮尽风霜雨露,黄河终有尽头,再向西去只有漫无边际的皑皑白雪。
程伟和相柳刚踏上陆地,朱雀便顺着黄河赶来,一番讨价还价后,雀尾上的八根长翎留了下来,供相柳御寒。
“西王母怀孕了!”
即将离去时,朱雀附在相柳耳语,鬼鬼祟祟的看着程伟,仿佛在说就是你的,而后,她心满意足地展翅高飞,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和一句话,“记得是借八还九!”
“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只是抱了一下,怎么可能会怀孕?”程伟将九只雀翎插进相柳秀发,似有若无的紫焰在五百丈长躯燃起,冰寒尽消。
“西王母是天地灵气所生,抱一下真的可能怀孕哦!”相柳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脸甜蜜,“这又不怪你,到西昆仑后,我要去骂她!”
“姑奶奶,别乱来,朱雀的话能信?”程伟一头冷汗,连忙举证,“英招被我劈成两半,你忘了?”
“也是哦,那我问问英招是谁生的!”相柳说。
眨眼间,又是十来天过去。
这一日,昆仑山脚下,一青一黑两道身影自旭日东升处来,竞相追逐,搅动漫天风雪,十几张嘴参差不齐的大喊着“加油”,呼啸声胜过千军万马。
陆吾领着一干神灵恭候,脸色忽青忽白,就是没红过,明明是送幽魂入轮回,有求于瑶池,偏偏肆无忌惮的打扰昆仑宁静。
“我赢了!”相柳如同小女孩一般欢快,惊起一阵雪崩,淹没了一众神灵,她兴高采烈地喊道,“轮到我亲你了!”
陆吾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又一次跌倒,赢了还要亲他?那就是说输了他亲你,明明是一码事,你差点把昆仑山撞塌!
“抱歉,
打扰诸位清净,此地荒无人烟,旅途太过寂寥,只是闹着玩!”程伟难得脸红,说着违心的话。
“不许赖皮!”相柳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每张嘴都吧唧了一遍方才罢休。
陆吾灰头土脸的从雪堆里钻了出来,苦笑道,“玄始帝君见谅,昆仑地处天际,穷山恶水,恕我等有失远迎。”
程伟恍若未闻,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陆吾身后,九根长尾挥洒自如,完全看不出曾被他斩断过六根。
“帝君有事?”陆吾心底一寒,连忙把尾巴夹在两腿中间。
“断了还能长?”程伟凝神问道。
“帝君不要误会,尾巴断了是长不出来的,是我家主母施恩接回去的。”陆吾一脸冷汗。
“西王母仁心仁术,上次是我唐突了。”程伟笑的无比灿烂,瞬间决定冰释前嫌。
陆吾的心瞬间下沉,硬着头皮道,“请帝君入瑶池稍事休息。”
“我先赴山海界一行,回程必然拜见王母娘娘。”
程伟又和相柳交代了几句,腾空而起,越过昆仑,直奔两界之间轮回台。
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燃灯、接引、准提等人已守候多时,仿佛老友重逢,面带微笑的拱手作揖。
“一起上?还是车轮战”程伟直截了当。
“人死为大,先送他们重入轮回吧!”元始天尊又是一揖,脸色沉重,悲天悯人的情怀不宣而喻。
“就凭天尊这句话,我会网开一面,你们都能活着离开,两仪微尘阵法决必须留下!”
千丈黑龙凌空自散,黑气鬼影成军,玄气复聚人形,程伟执剑怒吼,“五道轮回台,自封五百载,从今夜起始,只进不出!”
亿万英魂四面列阵,旌旗林立,及地穿云,无处不在,又是一幅大战将起的景象。
“小辈!欺人太甚!”
元始天尊从来没想过程伟敢主动挑衅,越出黑气范畴后,他毅然祭出‘天玄地黄玲珑塔’,再施封神之举,“定!”
程伟微微一顿,垂头,拱手,躬腰,虔诚祈祷,“请娘娘镇魔!”
白衣女子凭空现身,细纱遮面,纤纤玉手托天,一尊近七丈宽的青铜鼎惊世矗立。
“幻象而已,想乱我心?”三宝玉如意化拂尘,元始天尊自信一挥,口宣法谕,“破!”
白衣女子轻摆玉手,荆州鼎挟风雷之势直扑拂尘。
“泥糊的?”燃灯左手擎琉璃灯,祭出神光定青鼎,右手乾坤尺暴涨百丈,前斩。
一鼎未落,白衣女子再掷一鼎,乾坤尺瞬间没入荆州鼎,血光大盛,片刻之后无声无息。
燃灯骇然疾退,‘天玄地黄玲珑塔’已至程伟上方,绽放出万丈光芒,如泰山压顶。
电光火石间,八鼎齐出,各镇一方,亿万英魂绕鼎高歌,程伟立在中央,以人代鼎,链接古今岁月,
与此同时,四千年后的丰都轮回殿,人道轮回台,时光乱流穿透豫州鼎,映射至四千年前,如泉喷涌。岁月不能回头,时光长河却从远古流到了至今。
七彩斑斓之中,白衣女子揭开面纱,一张绝美出尘的脸,震古烁今,她缓缓开口道,“元始可愿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