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卿关着房门,自坐在房中。她纤细的手指捏着衣衫的下摆,心中忐忑,皱着眉头暗自忖度道:“不知萧大哥如今走到哪里了?这玄女宫众人除了水含烟待我真心,旁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不爱瞧她们,她们想必瞧着我也觉得别扭。死狮子,臭狮子,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正在她沉思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叩门之声,冯妙卿心口一紧说道:“谁?”说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平和优雅,此人正是林中泉。
虽然此时冯妙卿已改了容貌行藏,可林中泉却一直留心着她的动向。冯妙卿听出对方的声音后,心中不免失望。缓步走至门边不耐烦道:“林公子,你我已无婚约,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
林中泉手中提着一只锦盒道:“冯姑娘,你误会了。林某见街上卖四色点心,知是姑娘爱吃的,特意买了些来送给姑娘。”
冯妙卿背贴在门上道:“林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了。还请公子莫在执着于前事,妙卿感激不尽。”
林中泉黯然道:“冯姑娘,我知道你当日受难时,我没能够挺身而出,你心里恨我,可你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么?”
冯妙卿叹息道:“林公子,我心中已有所爱之人。你我之间已无可能,还请公子自重。”林中泉耳中听得她说到所爱之人,胸口犹中了一记铁锤。
连嘴巴也苦涩起来,他心中对于冯妙卿口中的“所爱之人”不由得添了几分嫉妒与憎恨。林中泉看了看手中之物,又向门内说道:“那姑娘可否告知这人是谁,也好让在下死心。”
冯妙卿知他这一问,必要寻萧云帆晦气,又怎会让心爱之人受到伤害。于是幽幽地道:“林公子,我知道你待我很好,世上有些事强求不来,尤其是这情。妙卿已找到自己的归宿,也希望公子早日觅得佳偶。”
林中泉木然站在门外,忽然他转过身去说道:“我……我是不会放弃的。”他与冯妙卿这番对白恰好送至江含月耳中。
她心头一酸,几欲掉下泪来。原来她倾慕的这个男子,心里却装着别人。虽不是他亲口对自己所言,但眼前的一幕却令她更加难过。
对于冯妙卿她夺走师妹所爱,江含月心中已然不快,而她此刻又夺走自己心中所爱,一种强烈的愤恨自心底油然而生。但碍于时下情形,她只能视而不见。雪兰依临行前所托的大事才是她真正应该思虑的,儿女私情也只好先放一边。
第二日,水含烟来至冯妙卿房前准备告诉她回山之事。奈何敲了半晌房门,门内并无人答应。她心头一紧推门而入,房间并无插门栓。只见桌面上写了一张字条。水含烟拿起字条端详了一下,叹息道:“看来冯姊姊似乎不愿与我们同行。”
她将冯妙卿不辞而别的消息告知江含月后,江含月淡淡道:“既然冯姑娘有手有脚,我们自然是无法阻拦她的,即便我们留住她,她的心也不在这里。依我看随她去吧。”水含烟道:“可是……可是若是萧大哥回来见不到冯姊姊多半会担心的。”
江含月捏着水含烟的面颊道:“你这丫头就是心软,哪有为情敌担心的?”水含烟低头道:“我……我……”终究没说出来。江含月正色道:“眼下我们不能再留在此地,应该尽早打算回山才是,免得门户有变。”
却说林中泉见玄
女宫弟子里并无冯妙卿的身影,几番想出言询问,但碍于闲言碎语只好作罢。他总算是个诚实的君子,答应了雪兰依护送玄女宫弟子回山,到也履行诺言。
半月后,玄女宫一行人回至终南山,林中泉率领本部弟子也赶回神剑阁去。江含月起初扮作雪兰依模样掩人耳目,一则她心中着实担心别派寻隙而入,自己无法应对; 二则担心放出雪兰依的亡故的讯息之后,门中生变。
为保万全,她与水含烟计议之后,当夜便召了田掌仪等门中几个元老至书房。让水含烟等人将书房团团围住。若房内有变,水含烟则率领其他弟子进行应援。
自两年前大乱之后,玄女宫元气大伤。老人里也就剩下四大掌仪来主持宫内日常事务。
四掌仪对雪兰依忠心不二,听“她”召见自然不会起疑。田掌仪进入书房后,房门口的人离刻将房内上了锁。江含月背对着四人,田掌仪四人躬身行礼,而后说道:“不知宫主深夜召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江含月将头上的假发与面具摘掉回过头来说道:“各位掌仪是我召四位前来的。”田掌仪与贺掌仪对望了一眼,心下颇为吃惊,便问道:“含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含月眼中含泪道:“今夜召四位前来便是要告诉大家,老宫主仙逝了。”四人闻言,均是一怔。
田掌仪身子晃了晃,单手捂住心口定了定神。她抬起头说道:“含月,老宫主到底出了什么事?”江含月自怀中拿出雪兰依的信函交给她,缓缓道:“田掌仪,还是等你看过信函后咱们再做商议。”
四位掌仪将信阅过之后,对望了一眼。江含月瞧得四人眼中仍有疑虑的神色缓缓道:“四位掌仪,宫主她老人家的字迹不会有错吧。”
田掌仪道:“宫主的字迹断不会有错,江丫头你大可放心。宫主的遗命我们自然会奉行,不过宫主究竟出了何事?”
江含月拿出一份早就拟好的文书,放在四人面前说道:“空口无凭,四位还是将这文书签了,我自会将这事和盘托出。”
贺掌仪见她语气咄咄,不由得怒气上冲,大声呵斥道:“放肆。你以为仅凭一指书信就能让老婆子对你俯首?这书函上的字迹虽是宫主亲笔,又怎知是否真的出于本心?”
江含月心知肚明,贺掌仪一心要举荐自己的徒弟,可她的提议屡屡被宫主驳回。此时自己拿出书信,她多半还要抗辩。
若要主掌玄女宫,今夜非要降服此人不可。江含月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这么说来贺掌仪不信此事了?”
贺掌仪道:“宫主她老人家行事素来严谨,这书信传位一事太过草率。你若不肯将实情说出,那么你要继承宫主一事,老婆子我断不会答应。”
江含月道:“四位大概是误会了,这文书并非要四位认我做宫主,而是要四位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如若不然,就算四位用刀架在我脖颈上我也不会吐露一字。”
田掌仪扫视了那文书一眼,毫不犹豫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人也效法而为。田掌仪道:“江丫头,这文书我们如今已签了,这下你该说了。”
江含月拿起桌上的文书,吹干上面的墨迹,而后将其装在一张匣子内,并上了锁。她望了四人一眼,缓缓道:“既然四位
信守承诺,那么我便将这缘由说出。
当日我们驰援江南瘟疫一事,乃是鬼相门布下的阴谋。幸而群豪之中不乏聪明才智之士,区区鬼蜮伎俩自然难不倒大家。
在与鬼相门的交锋中,宫主婆婆接到对方法王,也就是本门前任尊主袁蝶的密信。”
曹掌仪打断她问道:“这么说来袁尊主尚在人间,可她为何投靠鬼相门?”江含月道:“因为据那密信所言,本派其他几位尊主也尚在人间,袁师叔留在鬼相门乃是权宜之计,她是设法想将此事告知给本派,好营救其他尊主。”
田掌仪接口道:“这么说来,宫主是只身前往,她怕遭遇不测才写下传位之书的。那么袁尊主放下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一点宫主便没有考虑过?”
江含月眼光闪动缓缓道:“宫主自然想的到此事存疑,但她更相信自家姊妹。我们在徽州等了许多天不见她老人家传来消息,担心门户有变,所以先行赶回来。”
田掌仪对于雪兰依的这番安排心中也早就有数,只是如今事发突然,一时之间他也实在难以接受。
江含月也料定了这四人之中,只要田掌仪点头,其他三人心中纵有不愿也只有服从的份。她叹息道:“弟子知道自己才德浅薄无法胜任宫主一位,所以甘愿让出宫主之位。”
田掌仪道:“含月,你是宫主钦定的人选,也是本派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有宫主她老人家的书信,老婆子我扶持你,我看谁敢不服。”
说着她的眼光落在贺掌仪的脸上,贺掌仪忙回话道:“田姊姊,你的话大家伙自然不敢违拗。可是让江丫头出任宫主,也正如她所说才德浅薄,难教大家伙服气。”
田掌仪道:“不然。第一,这是雪宫主的意思。你说她不行,便是说雪宫主没有眼光。”贺掌仪脸色尴尬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田掌仪续道:“这第二嘛,江丫头此事处置得当。你们大家伙想想,若是她不放出宫主回山的消息,难保有匪类盘算着打本派的主意。那样咱们的百年基业岂非毁于一旦。冲着她这份心思,这个宫主之位,要我老婆子来说还是非她莫属。”
曹白两位站在一旁也点头,贺掌仪欲再分辨几句,可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况且以武功而论,江含月得宫主亲传,自己也远非对手。眼下的形势,也只有奉她为宫主。如若不然,难保这丫头日后不会给自己穿小鞋。
贺掌仪眼珠一转点头道:“田姊姊说的极是。方才是我糊涂了,咱们这接下来如何行事?”
田掌仪看着江含月郑重道:“如今虽未举行大典,但你这宫主名分今晚就算是定下来了。江丫头你便说说咱们该如何安排?”
其他三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江含月脸上一红说道:“诸位长辈如此垂爱,那么含月便直言不讳。
其一,对于宫主仙逝一事,日前还不宜走露风声。门中大小事务一切照常进行。不过秉承‘外松内紧’的原则,对于山下巡逻弟子要严加约束。 其二,挑一些精明能干的弟子密访老宫主下落,以便接应她老人家。
其三,此番下山的弟子凡有功者予以嘉奖,有过者予以处罚。
其四,对于招收的新弟子予以考核,并进行培养……”四人听她言之有理,点头以示嘉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