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通大师等人守了一夜,见鬼相门的人不再赶来,不由松了一口气。众人坐在搭棚内商议对策,其他弟子负责看押丐帮门人。至通大师看着莫万河道:“莫长老,昔年与魔教交手你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人,这老了老了为何转投魔教?”
莫万河苦笑道:“莫某人无话可说,大师不必再问,不如给我个痛快,在下便感激大师恩德了。”至通大师道:“有道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老衲要杀莫长老最是容易不过,可我杀了你能够洗清你的罪孽?”
莫万河闻言心头一震,脸色黯然道:“大师说的不错,莫某作恶多端,百死难恕其罪。不过丐帮的威名不能断送在我们手里,还请大师能够保全丐帮声名。”
至通大师缓缓道:“莫长老,你若真心悔过,又何须在于意名与不名?”莫万河低头道:“是,莫某这一生是做过的都是明白事,唯独此事是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事。”公孙权看着莫万河道:“大哥,我们也是受制于人,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萧云帆冷哼一声道:“就算贵帮这次事乃是被鬼相门要挟所为,可拐带人口,逼良为娼这些事难道也是旁人逼你们的?”公孙权摇头道:“不是。”萧云帆道:“莫长老口口声声保全丐帮的颜面,可你们所作所为,又有谁能替你们遮丑?”
至通和尚、谷风道长、霍中原、余南松闻言也不禁心头一震,均想:“侠义闻名的丐帮居然做出这种事?萧云帆所言是实非虚,否则公孙权怎么出言不反驳?”
谷风道长眉头一皱道:“看样子贵帮近年来并未做好多少好事啊?”莫万河叹了口气道:“说来真是惭愧。自上一带帮主仙游后,信任帮主继任本帮。往日的那些规矩的确废弛更张了。”谷风道长问道:“那你们身为门派长老为何不劝谏帮主?”
公孙权道:“我们哪里敢说真话,之前的虞长老就因为劝谏被割掉舌头,脑袋丢在茅厕里。自那以后,我们对帮主只能服从,他的话便是金科玉律,稍有违逆,便会遭受责罚。
丐帮之所以要做哪些腌臜勾当,一是帮主为满足自己私欲,不断要弟兄们搜刮更多的钱财,我们也是没法;二来做这些勾当,我们乞丐才能过的滋润些,有谁愿意天生受人冷眼,乞讨度日。我们这么做,倒头来还不是想让更多的弟兄过上好日子。”
萧云帆愤然道:“你倒是说的冠冕,为了吃饭。为了吃饭,你们就可以随意拐带人口,让那些无辜的家庭饱受离别之苦;为了吃饭,你么就可以随意残害那些孩童,让他们一生都处于恐惧之中?你们为了活着便可以让旁人都去死么?”说着他揪住公孙权的上襟大声呵斥道。
霍中原等人也觉得公孙权之言早已背离侠道,但江湖有时就是如此,有阳光的地方,十里春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潮湿阴冷。丐帮的人固然卑劣,可为了能在这世道活下去,他们只有拼命地伸出脖子,才能看到那一缕阳光。
至通大师摇头道:“心中只见自己之苦,不见众生之苦。如此只有沉沦苦海。”公孙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也想做好人,可是很多时候连选的机会也没有。大家伙中了鬼相门的暗算,若不依他们所言行事,非但我们性命难保,丐帮的声望也会受损
。”
萧云帆道:“如今呢,你们阴谋败露,谁人不知你们的所作所为。非但几位身败名裂,这丐帮的污名怕是洗也洗不干净。”莫万河道:“江湖规矩我们懂,这些事我二人愿一力承担,还请各位放过其他兄弟。”
谷风道长叹息道:“放与不放又岂是我们能够做主的?莫万河,你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是为名所累。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江湖上要对丐帮嗤之以鼻的人恐怕多不胜数。贵帮也再难抬起头来。
木已成舟,大错铸成,悔已无用。如今之计,你们能做的就是多行善事,日后江湖朋友或许对你们的看法会有所改观。”
至通和尚道:“谷风道长所言甚是。所以贵派如何做取决于你们,今日老衲做主放你们走。”莫万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说道:“大师所言当真?”公孙权苦笑道:“大哥,就算至通大师放了我们,那鬼相门的人会轻易放过我们?”
莫万河眼中那一丝欣喜随即又变为黯然,他缓缓道:“至通大师,我们丐帮的几位长老都中了敌人的血蛊,这蛊毒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作。大家伙若得不到解药便痛不欲生。各位最好还是给我们个痛快。”
萧云帆道:“给你们个痛快可以,先将治瘟疫的药方交出。”莫万河摇头道:“我们手中只有散播瘟疫的方子,并没有治疗瘟疫的方子。”萧云帆奇道:“那么何以丐帮的人并未受瘟疫困扰?”
莫万河道:“我们的人知道这附近那几处河,那几口井内有药,并未沾水源自然不曾染上瘟疫。再加之鬼相门赐给我们一种避毒丸,可以预防瘟疫,我们的人自然是好的。”
谷风道长沉思片刻,伸手解开莫万河穴道,摸了摸他的脉门道:“若是贫道有法子能够解除你们身上的病症,你们能否改过自新?”莫万河与公孙权对视一眼,连忙向谷风道长叩首。
公孙权朗声道:“若道长能解除我们身上的病灶,我等自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为匡扶武林正义做些利国利民的事。”萧云帆笑道:“若是道长不解除你们身上的病灶,你们就破罐子破摔继续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公孙权剜了萧云帆一眼道:“阁下这是何意?”萧云帆道:“自然是一番好意。各位要说也是武林前辈,我这后生晚辈说是什么也得给你们几分薄面。不过……”公孙权道:“不过什么?”
萧云帆道:“不过口说无凭,得观其后效。”公孙权看着萧云帆的目光,说道:“救人又不是阁下救,道长都未说什么,哪儿有你置喙之地。”
谷风道长淡淡道:“萧兄弟之意也是贫道之意。”
公孙权眼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权衡道:“若继续听鬼相门的差遣,性命始终攥在别人的手心。而转投武林正道,便可一劳永逸的解除性命之忧。而代价便是重新整治丐帮,规规矩矩做事。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公孙权眼睛一亮说道:“道长,我与莫大哥既然当着你们众英雄的面立下誓言便不会反悔。我们的毒每隔十天发作一次,道长若信得过我们,就看我们作为。”
谷风道长从袖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道:“此乃本门的百劫丹。你
们若是毒发前,服用一粒,可压制毒性一月。半年之后,贫道会考察丐帮门人所作所为。若你们的品行大有改观,贫道自会为你们解毒。”
丐帮二人屈膝复拜。谷风道长扶二人起身道:“二位请起,日后丐帮能否重振往日声威,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待二人出了搭棚带领丐帮弟子走后。
至通大师道:“善哉,善哉,道长此举甚高。这样以来,丐帮往日的行径必定会有所收敛。”谷风道长微笑道:“咱们要与鬼相门抗衡,多争一分力量便多强一分。若为图一时痛快,让丐帮变成一盘散沙,那咱们得不偿失。”
萧云帆心道:“大觉寺,正一教不愧为天下武林的领袖,这番胸襟与气度果然非同凡响。若换做是我,倒很有可能是哪个图一时痛快之人。”霍中原与余南松也对谷风的这番高论大为佩服。
至通和尚白眉一轩,又道:“此番攘瘟大会被魔教妖人扰乱,奈何救治百姓的举措不曾谈妥。在这样耽搁下去又不知有多少无辜生灵死于病痛。”谷风道长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一种花。
谷风道长缓缓道:“各位请看,这是我临行前师兄给我的药方。这药方上所画的花名为‘无色花’,若以此花研磨成粉,便消除瘟疫。”至通大师奇道:“这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花?就算有它又长在何地?”
余南松也接口道:“是啊,道长。这‘无色花’本就世间罕有,就算有想必也不多。更何况还要救治整个江南的疫情,天师他老人家难道再没说其他的?”
谷风道长摇头道:“师兄这次受命去京里要做三千六百分罗天大醮,他临行前只将此物交给我,其他的再无多说。”萧云帆道:“道长可否将此图让晚辈细观。”谷风道长身旁一个小道童将那纸递给萧云帆。
萧云帆看画上所画之物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猛然想起浣纱湖底的洞内便有此物,不过自己虽然知道这无色花的所在,但不可能带这些人去取。否则白若萱等人必会与这些正道人士碰面。
他皱着眉头道:“此物晚辈倒是见过。”众人目光齐刷刷盯着萧云帆。谷风道长喜道:“萧兄弟果真见过这样稀奇之物?”萧云帆信口道:“晚辈有幸在一位武林前辈的墓里见过此物。不过要求此物,恐怕得征得那守墓人的允许。
不过这个守墓的前辈脾气古怪,只肯见晚辈一人。所以若要我去求这花,势必不能同诸位一同前往。”
至通大师道:“哦,既是如此,那萧施主便带这一方百姓求取一些,如此济世救民的善举吗,相必那位守墓人会允诺的。”萧云帆故作为难道:“那晚辈只有试试了。”
谷风道长又道:“师兄曾说过,这种无色花只要少许便能攘除瘟疫。萧兄弟若真能求得此物,便是这江南百姓的救星。”萧云帆道:“救星二字不敢当,得诸位前辈驱策,是晚辈之福,晚辈必当竭尽全力完成此事。事不宜迟,那晚辈这就动身去求药。”
霍中原道:“好,萧兄弟,不知你这一去要几日才能赶回?”萧云帆挠了挠头道:“五六日吧,我们回头在附近镇上的客栈见,诸位前辈保重。”说着,他大步走出搭棚,星夜便赶往浣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