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地成寸展开,一步十里,苏恒身影快成了一条模糊的白线,倏地闪掠过天际,向前方的那抹紫影追去。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然走过了三千多里,见紫魔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苏恒自忖:此莫是那魔女调虎离山之计?抑或是引我入包围圈?若是再赶,恐遇不测,不若就此返回。
一念及此,苏恒停下遁光,朝前方看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去。
“臭星辰王,你要是敢回头,一定会后悔的,姑奶奶说到做到。”紫魔王的声音远远飘来。
“威胁我?”苏恒眉头一挑,冷冷一笑,讥诮道:“你若真要与我一战,早就可以停下来了。我这就回头,看你能奈我何,有什么心魔之术,就尽管使出来吧。”
说罢,他不再搭理对方,转头就走。
然而,他遁光刚架起,就又停顿了下来,抬头望向上空,双目神光暴射。
但见九天之上,重重乌云渐开,一轮圆月掩霞而出,向下方的山河大地洒下无穷银辉。这本没有什么,只是令人惊惧的是,那圆月竟如水波一阵荡漾,随即凝聚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人脸!
人脸高居九天,与月重合,如天神俯视天下,半睁半闭的双眸如上苍之眼,监视八荒,洞察六合。在那对眸子下,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且不论你走到哪里,它仿佛都在直直凝视着你。
这似乎应证了一句话——举头三尺有神明!
突如其来的诡异之景,让人忍不住心底发毛。
苏恒心弦骤然紧绷,他能感觉到周围天地环境的微妙变化。炽盛的双眸和天上圆月对视了半晌,他手中一晃,混乱天枪立执在手,银色的枪身在月华的照映下光辉愈盛,宛如一道璀璨的雷电。
“装神弄鬼!”
苏恒暴喝一声,脚步一踏,身形电射而出,混乱天枪化作极光洞穿向天,迎面直指人脸圆月,誓要将其破灭成虚无,拨开迷雾,看是何方神圣。
破空声如雷鸣震动四野,混乱天枪来势汹汹,犹如天罚降临,锋锐的枪芒直欲撕裂九天十地,那一点寒芒,足以惊退鬼神,莫不能当。
面对如此强势一击,人脸圆月也不能淡然以对,眼皮腾腾跳动间,终于,那人脸陡然睁开了一对神目。
那个瞬间,整片乾坤都猛然为之一亮,刹那的光辉,让它变得比天日还要刺眼。
强光射来,苏恒本能地微眯起眼睛,手下却不含糊,手腕一抖,神诀第一式的一十二路四百三十二种变化尽情施展而开,漫天的枪影化作逆流向上的“流星雨”,冲刷向天。
就在这时,人脸神目微敛,接着瞳孔里喷出一粉一绿两道霞光,与前方交织,化作一株绿茎粉花的植物,扎根虚空。伴随有香烟霭霭,瑞彩翩翩,异花轻轻摇曳间,四周又凭空涌出无数朵粉色奇花来,转眼便覆盖了苍穹。
密密麻麻的枪影刺来,那奇花便往前一迎,花瓣开阖,犹如神目睁闭,一个对一个承接住了
混乱天枪的攻伐,任凭枪影洪流把那道“花墙”冲击得晃动起伏不止,可愣是无法攻破屏障。
人脸瞳孔还在流淌出神霞,那绿茎粉花的植株愈发壮大,渐渐地,更外围的虚空也开始长满奇花,似要化天地为牢笼,将苏恒封困于此地。
暴雨梨花式不曾建功,苏恒转念思忖:此术并非心魔之术,必是有其他人埋伏于此,还须摸清虚实为好,万不可强为,免得腹背受敌。
计较一定,苏恒果断后退,混乱天枪横扫出一条出路,很快就遁出了奇花的笼罩范围。
奇花的生长速度虽快,可也比不上他的遁光。
下一刻,奇花盘旋,凝结成一架通往九天苍穹的花梯。伴随有环佩交鸣,异香袅袅,花梯上走下一个人来,一步一涟漪,聚来无边庆云,漾起万朵芬芳。
抬头望去,一名青年男子手拈奇花,身穿月白道袍,登梯而下,踏歌而行。
“淤泥染芬芳,皇天倾作土。花落花开自有时,阴阳造化谱。盛时何足夸,败时何能主?览遍红尘知休戚,月下问荣枯。”
月袍男子下了花梯,打量了苏恒几眼,微微点头,旋即目光跃向苏恒身后,笑道:“玉灵珊,你想将此人引走,避开我等,可惜他并不领情。况且,这么大的猎物,你想独吞,却也是难啊!”
紫光一闪,小魔女出现在苏恒身后,正与月袍男子一前一后,将苏恒围在中间。
“采花贼,你说我没能耐独吞,难道你就有这本事?”小魔女双手叉腰,凶巴巴地瞪了苏恒一眼,眼底有不甘之色。
月袍男子的到来,似是打乱了她的某个计划。
听见玉灵珊对自己的称呼,月袍男子神情一滞,面色微沉,淡淡道:“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是一头猛虎?人心不足蛇吞象,往往是自己撑破了肚皮,所以……”
话音骤止,他转头望向另一处,“道友,该现身一会了。”
砰!
言未讫,虚空轰然炸开,有六色魔云从中浩荡而出,连绵天际,贯穿苍穹。一阵肆无忌惮的朗笑声传来,如洪钟长鸣,震动山河,又是一名气息强悍到极点的魔修降临。
“哈哈哈,左月夕,什么时候该把手里那破草扔掉了,不然你这采花贼的恶名,恐怕是摘不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欲劫宫的那群淫徒是同类人呢。”
近了,但见重重魔云之间,有一道魁梧的魔影若隐若现。魔气翻涌,气息惊天,令人心惊胆战,再有魔云间不时显露的点点寒芒和响起的阵阵金铁交鸣声,眼前的魔修像极了古天庭阴司设想中的黑白无常,专门勾人魂魄,断人死生。
苏恒运目望去,竟也不能勘破魔云当中的玄妙,只是隐约间,看到里面似有锁链响动、铁钩沉浮,闪烁冰冷的光泽。
“摩波,你若能舍弃你那六欲六魔钩,我便能将我这月见草折去,如何?”
“哈哈哈,如此两败俱伤之举,岂不是让这疯丫头占了便宜?让邪道看了笑话?”
玉灵珊小脸一绷,挂起一层寒霜,秀气的灵眸腾起惊人的杀气,“摩波,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摩波连忙打了个哈哈,“玉姑娘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邪魔两道大战在即,七宗早有约,暂不可自相残杀,玉姑娘可千万别意气用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玉灵珊哼道:“摩波,你少拿七宗共令来说事,惹毛了我,姑奶奶要杀人,谁都挡不住。”
“两位……”见两人有矛盾升级的迹象,左月夕连忙出言制止,“这里还有外人在,便行内斗,不免让人看了笑话。纵使要计较,也须先解决掉此人再说,不是么?”
两人间的气氛这才稍微缓和。
三人将目光投向中心的苏恒,却见对方一副懒散的样子,似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身的危机。
见三人停止吵闹,苏恒打了个哈欠,调侃道:“嗯?猪鼻子插葱,装的好一只大头象,可算是装完了。一个个的,本事没见几分,逼格是个顶个的高,摆什么绝世高手的谱?唧唧歪歪了老半天,也没听懂你们在说什么,莫名其妙。”
白衣青年不屑撇嘴。
三人脸色同时一僵,突然觉得两颊有些发烧,心中杀气渐起。
“臭星辰王,你死到临头了,还在那儿逞嘴皮子!你这个笨蛋,若是跟我走了,顶多就我一个对手,现在……哼哼,以一敌三,你是活该。”玉灵珊娇叱,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这倒把苏恒看迷糊了。
念头急转,他隐隐想到了什么,“看来,我在各位眼里,似乎代表了某种至关重要的意义?”
左月夕和摩波相视而笑,后者道:“准确来说,是阁下的人头。”
“我的人头?”
“蒙阁下赐教,魔道七宗亦相商决定,效仿邪道,以赌斗定领袖之位,而阁下这条命……”左月夕表情有些戏谑,讥诮道:“此番前来,特借阁下项上人头一用,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以我的人头作为论断胜负的标准,魔道好大的手笔!”苏恒寒声道:“邪魔两道有约在先,半月后决战,期间互不相犯,而今你们如此,就不怕违约么?”
“违约?”两人哈哈大笑,看苏恒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白痴,“规矩是人定的,魔道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何曾被什么条条框框束缚住?退一步说,便是违约了,那又如何?没想到,名动天下的先天元磁真体,居然如此的天真。”
苏恒笑着摇摇头,不反驳,也不慌乱,“如三位所言,是觉得吃定在下了?”
“若是吃不定你,我等岂会在此与你多费口舌?”摩波反问。
“哼,两个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说这么多废话干嘛?你们还想招来其他人不成?”玉灵珊一声娇喝,小蛮腰一扭,掌中化出两柄半月形的紫色镰刀,双手一旋,就朝苏恒呼啸而去。
“死星辰王,臭星辰王,我说了,一定要把你打成猪头,就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