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殿,顾名思义,乃是凌天宗的执刑之所。虽名为殿,实地却是一片连绵的建筑群。
建筑群一分为九,九座宏伟的殿宇成“一”字型竖形排列,由外而内,层层深入,一座高过一座。
苏恒自来凌天宗后,也了解过凌天宗的门规和一些基本概况,知道刑殿不同的殿宇是针对不同层次的门人而设定的。比如,散仙以下的修士犯错,便由最外层殿宇内的执法弟子判罪,第二层则是为散仙修士设立,依次对应,直至第九层,更是对应不灭金仙!
至于金仙之上的修士若是犯错,除非是叛宗之罪,其余一概不能加于身。
正应了那句老话,法不加于尊!
可一旦被定为判宗之罪,凌天宗必然倾全教之力追杀,不死不休。
刑殿氛围隆重肃穆,一砖一瓦都充斥着肃杀的气息,冰冷的殿宇宛如千古冰山,万年如一。若论凌天门人对何处最为畏惧,当属刑殿无疑!
执审判之枪,制裁凌天罪人。
传闻,刑殿第九层曾于五千年前开启一次,由掌教至尊亲自主持,以诛仙之刃立斩不灭金仙之躯,杀伐果断,法不容情,震动整个东胜神洲。
凌天宗执法之严,从此扬名于世。
咻!咻!
在距离刑殿广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两道流光落下,一男一女快步向刑殿最外层的殿宇走去。
刑殿方圆百丈,不飞天不遁地,有犯刑殿威严者,斩!
这是凌天宗的门规之一。
冰冷的柱石,庄严的楼阁,半掩的殿门,还有门前一对獬豸石像,无不衬托着刑殿这一肃穆之地。
踏上刑殿广场的那一刻,饶是以苏恒的心志,都是心中一凛。他能感觉到这片区域充斥着一股无形的血煞之气,仿佛埋葬了十万枯骨,死气滔天。而那似闭微闭的殿宇,更是如同地狱枯冢,漆黑阴冷,让人汗毛倒立。
似是有一股阴气笼罩着此地,而当苏恒缓过神来时,却只见一轮艳阳高悬九天,洒下金色的圣辉,刑殿也是光明宏伟,哪有之前半点的阴冷气息。
“这里恐怕埋葬过数十万的亡魂!”苏恒默默思忖,之前感应到的,虽然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地非同寻常,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已经步入刑殿,柔儿忽然变了脸色,焦急道:“晴雪师姐呢?刚刚还在这儿的呢!”
苏恒比她镇静了许多,宽慰道:“你先别急,我找个人一问便知。”
未见执法弟子,苏恒便向一名值守弟子询问,问清缘由后,当即立起了眸子,怒道:“此事本是孙杵谋害在先,你们怎么能让孙钧将晴雪带走?!”
“晴雪所言,证据不足,孙钧身为孙杵之兄,有资格处置她。”那名值守弟子语气淡淡,目光斜视苏恒,毫无惧色,“你是谁?这里是刑殿,不是撒野的地方,还请阁下注意自己的言行,若不然,嘿……”
“那孙杵和莫涵就是我擒下的!”苏恒强调,随即冷笑道:“你们刑殿好大的威风,不过一名值守弟子而已,便敢出言恐吓于人。”
“算了苏恒师兄,他不过是一名值守弟子,并不是刑殿里决策的执法弟子,不能主事,为今之计,当先将晴雪师姐追回来再说。”柔儿担心多生事变,连忙劝说。
那名值守弟子一愣,“你是关门弟子苏恒?”
“是。”苏恒面无表情。
那名值守弟子顿时面露怪色,却收敛了
先前的懒散姿态,略一犹豫,道:“孙钧带人往那边去了,他们不过刚走片刻,你们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
苏恒眉头一挑,知道对方是在卖人情给自己,当下也不多说,走出刑殿百丈之外后,法力涌动,将柔儿裹起,风驰电掣而去。
“想不到,原本的一件小事,竟然卷进了这个苏恒。”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那名值守弟子啧啧道:“这下有好戏看了,那孙钧能打通执法弟子的关系,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
“弟弟,你好糊涂啊!为了一个女人丧命,你让哥哥怎么向已故的爹娘交代啊!”一座石崖上,一名男子伏尸而哭,面色悲戚,低声自语。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弱,面色略显苍白,属于那种长年不见阳光的病态,但身体却很健康。他身着一袭道袍,上面袖着一幅炉鼎图案,烟雾腾腾,炉火燎天,似有熔炼天地的气象。
此时,孙杵的尸体正横躺于前,僵硬的身体和男子此刻的心一样冰冷。
在男子身后,晴雪垂手默立,两边各有一名神色倨傲的刑殿执法弟子。
“孙钧,既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是孙杵设计我在先,为何还要咄咄逼人,为难于我?”晴雪面有怒色,瞪着眼前的男子。她知道对方不会放过自己,因此也没有因为对方的修为和身份而过于畏惧。
“是,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在刑殿时我也是强词夺理,你的确是受害者。”孙钧宠溺地抚摸着弟弟惨白的脸庞,一如既往地为他整理着衣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鲜活的面孔,仰头一声长叹,“因为他那枚丹药,就是我炼制的。”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
“可是你不该杀他啊。”孙钧截断了晴雪的话,转身凝视着她,眼中杀机隐现,压着声音道:“如果你事后来找我,而不是杀了我弟弟,我会为他的行为做出补偿,可是,你没有。”
“当时事发突然,我也……”
孙钧摇摇头,语气萧索,“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说着,他伸手抬起晴雪雪白的下巴,打量着那张清丽的娇颜和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突然笑道:“确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弟弟会打上你的主意。”
晴雪想挣脱,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禁锢,当即变了脸色,娇叱道:“你想干嘛?”
“想干嘛?这个问题问得好,你说呢?”孙钧身体更加靠前了,晴雪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拍打在自己脸上,心中紧张无比。
“不要!”她忍不住出声。
然而,孙钧却退后了几步,仰天大笑,笑声中却是充满了酸楚。良久,笑声渐歇,他道:“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因为你是我弟弟的女人。”
晴雪刚松了一口气,但孙钧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孙钧幽幽道:“我要给你和弟弟举行一场冥婚,以后你就下去陪我弟弟吧。”
“什么?这不可能!孙钧,你这个变态!疯子!”晴雪杏眼圆睁,失声惊叫,而后对身旁两名执法弟子道:“你们两个身为执法弟子,竟然徇私枉法,就不怕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吗?”
两名执法弟子闻言非但不慌,脸上反而露出嘲弄之色,也不和晴雪多说,而是对孙钧道:“孙兄,人我们可是交到你手上了,事情我们也办完了,当初说好的事……”
“二位放心,孙某自当信守承诺,不然今后将如何取信于人?”孙钧抱拳,眼前两人虽然不过初阶散仙,但有执法弟子的身份在,他也不敢怠慢。
毕竟,执法弟子身后可是刑殿,若是与之起了冲突,将来给自己使点绊子,那他十有八九要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最好,我等告辞!”两人也抱拳回礼,对视了一眼,便架起遁光远去。
“孙钧!你藐视门规,贿赂执法弟子,你罪该万死!”晴雪眼里满是愤怒,却并无太多畏惧,越到绝境,她好像越镇静了,眼底流露异色,似是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随你怎么说吧,结果已然注定,徒费口舌罢了。”孙钧丝毫不以为意,抱起孙杵的尸体,长袖一甩,就要将晴雪卷走。
“嗯?”突然,他眉头一皱,霍地转过头来,只见两个黑点由远即近,朝他飞速砸来。
孙钧放下孙杵的尸体,身形一跃,双手撑开,以四两拨千斤卸下那股庞大的冲击力。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离去的两名执法弟子,现在被人当成人肉沙包从远处掷来。
孙钧脸色陡变,他发现两人全身的骨头竟被震碎了三分之一,险些变成一堆烂泥,此刻已然晕厥过去。
“好手段!”他双眸微眯,知道来了个真正的狠人。
唰!
下一刻,一道长虹自远方极速而来,在距孙钧二十丈处停住,一男一女现出身形。
“来者何人,竟敢打伤执法弟子?难道是想叛宗不成?!”来者不善,孙钧一上来就给苏恒扣个大帽子,大声喝问,试图占据主动。
“哼,徇私枉法,草芥人命,若非顾及同门情谊,我岂会留下这等败类?”
出乎意料,眼前的少年毫不示弱,见孙钧质问,当即踏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冷声道:“你就是孙钧?你弟弟和莫涵那两个无耻之徒是被我擒下,而后封禁灵力,这才被晴雪误杀的。对于这个解释你还有什么疑问?赶紧放人,休要再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苏恒!”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晴雪虽然早有预料,却仍是激动无比。
他还是来了,他没有食言,我没有看错人。
“晴雪师姐!”柔儿也朝她挥手打招呼。
“苏恒?”听到晴雪的惊叫,孙钧神色有些变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你就是那个刚入宗不久的苏恒?”
由于玄真真人的缘故,苏恒在尚未进入凌天宗前就已颇有名气。但他入宗后,不是在灵台就是在紫云峰,除了去群英阁和天罚台外,很少现身人前,因此也没有多少弟子见过他。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名气,败外门九弟子,与第一人争雄,渡天火大劫,十五岁成就散仙!桩桩件件,都预示着一颗新星的崛起。
孙钧对这些并未亲眼所见,但此时一见对方气质,便知传言非虚。
“是我。”苏恒语气不咸不淡。
孙钧闻言面色一寒,沉声道:“你刚刚说,我弟弟是被你擒下的?”
“你弟弟小人行径,被晴雪师姐误杀,也是天意。”
“天意?”孙钧眉头一挑,哈哈长笑,“你不过是个刚刚踏入散仙的人,也敢枉论天意,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弟弟怎么做,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我就横插一手了,你能怎样?”两人的对话渐起火花,苏恒寸步不让。
有玄真真人之前撑腰的话做底气,自己又占了一个“理”字,此刻苏恒面对孙钧,一如既往地强势。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孙钧眼睛眯了起来。下一刻,他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苏恒也将柔儿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