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逐渐适应了明亮的有些过分的灯光，萧遥睁开了眼睛，他几乎是一眼就辨认出来那些陈旧的仪器，绝对不是人类适用的。

别的不提……你家一台仪器五米高？你家一个按钮直径半米？你家的键盘有近千个按键？

那是与人类文明完全不同的设计思路、操作方式乃至于审美风格，那是再怎么天才或者疯狂的人类都无法制造出来的装置，萧遥甚至相信，设计那些古老仪器的文明，有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和科技树。

萧遥走上前去，踮起脚尖双手握住了一个直径超过半米的操作杆，想要拨动一下，不过被苏芸芸伸手阻止了。

“小心一点，这些都是另一个文明的遗产，我们不仅没有办法修复它们，甚至很多构成它们的材料都无法被辨别出来。”洛云帆解释说，“无论是百年之前的研究者，还是现在的我，都只能以它们的遗产为基础发展人类原本的技术。”

“看来两个文明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啊……”萧遥喃喃自语，通过这些仪器的类型，他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大致构造出了那个文明的个体，章鱼一般的无数触须，接近十米的身高，多线式的思维方式……

就人类的审美来说，那个文明的个体简直就是克苏鲁一般的不可名状之物，不过就那个文明的审美来看，人类恐怕像是丑陋的虫子。说来嘲讽，照洛云帆所说，那个文明应该是灵长类之前的科洛支配者，但是现在看来如同外星生物。

“是的，那是不同的文明之路，不同的技术体系甚至思维方式都可能截然不同。”洛云帆缓步在高大的仪器之间前进，“它们的文明能力至少比人类如今刚刚萌芽的电气时代领先一百年，那样强大的文明，为何会灭绝？我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他们在灵长类出现在地球之前，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支配者。但是从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就从未有过他们的任何记载。”

“这倒是一个未解之谜呢……凭感觉判断，他们应该也是碳基生命，不过还真是想不到科洛的生物圈居然曾经演化出这种的生命，”萧遥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不过……等等，话说回来，这里的梦魇从何而里啊？不要告诉我那个文明的时代也有着身为人类负面情绪凝结体的梦魇！”

洛云帆像是抚摸爱人一般轻柔的拂过一台陈旧的仪器，回答着萧遥的疑惑：“那些梦魇，来自于百年之前的那一批研究者，尽管他们抽走了一般的实验资料和仪器，不过我猜测他们从事的实验很有可能和我相差无几，也使用了梦魇作为小白鼠。”

“他们匆忙离去，无人看管的‘小白鼠’获得了自由，却被数十米深的岩层和凝固的钢水堵死了逃离的道路，听起来真是悲哀。”

洛云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头对萧遥说：“都已经到了这里，那么不妨我就带你去看看……先辈研究者留下的最有价值的‘小白鼠’吧！”

苏芸芸浑身一抖，瞪大了黑亮的眼睛看着洛云帆：“云帆，你在开玩笑吗？那东西……可不是动物园里被人们观赏的动物。”

“我知道，不过，

我感觉如果不让他看一眼，他恐怕是无法彻底相信我们的……难道不是吗？萧遥，想必你已经在怀疑了。”

萧遥干脆的点了点头，这里有着浓重到几乎窒息的超凡者的威严，绝对不是几个普通的、能被人类靠数量堆死的梦魇能够做到的。

当他走入这个地方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压倒性的威胁感，那是更加高等生命体对他的绝对压制，那是一种被高高在上的敌人压制的体无完肤的感觉……

如同在彼岸遭遇身为破格者的麟。

叶若雪没有感知错误，久安市最黑暗的角落里，真的有一个抱着敌意的破格者在隐藏着！

好在，洛云帆的话暂时让他放下了内心的警惕，萧遥的知觉告诉他，应该听听洛云帆的话，因为他的知觉一向是正确的。

“那个破格者……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被无数烙印的诡异的纹路的锁链死死捆在最深的地下，那些锁链上的纹路应该是激发出了某一种我现在还无法解释的能量场，硬生生束缚住了这个在久安市可谓无敌的存在。”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萧遥拖着下巴思考着，“难道是百年之前的研究者们抓住了这个破格者，然后把他封印了起来？”

洛云帆摇了摇头，抽出了一本样式十分陈旧的笔记本说：“你自己看吧，事实比你想象的更加疯狂。”

萧遥翻开了那份泛黄的笔记本，那似乎是某个百年之前的研究者的一些随笔，夹杂着许多的实验记录——

十一月九日，晴天，这个鬼天气总算能正常一点了，但愿阳光能多少让雪儿的心情好一点。

真是搞不懂，破格者-0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之前的实验都没有问题，不就是用提纯的药剂把普通的超凡者提升为破格者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难度？

……

十一月十一日，雨天，雪儿淋湿了，瑞哥和她出门居然忘带伞了！这个二货！

大概是注射的药剂配方出来了问题，破格者-0依旧不是很安分，果然我就说三号配方有问题，瑞哥这次该相信我了吧！

……

十一月十五日，晴天，不过我们都懒得出去。

感到有些对不起破格者-0，之前说好我们帮他成为超凡者，他除掉仇人之后，他就回来充当我们的制造破格者计划的实验体，但是……现在他原有的理性思维几乎就要湮灭了！

……

十一月二十日，或者二十一日，鬼知道今天几号，也没空管天气了。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破格者-0……居然正在一点一点成为没有理性、只有力量的亡者！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们明明使用的不是这条路径，为什么我们调试过那么多次的药剂居然会将他导向一条死路？

不错，死路。我们早就证明过的，亡者是人类进化的一条死路！

……

十一月三十日，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和瑞哥打了一架，雪儿把我们拉开了。

亡者……居然是亡者？难

道被认为完美的醒者进化方向也注定会成为亡者？同时拥有理性、感情与力量的醒者也是人类进化里必然的死路？

我不相信……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难道人类能选择的道路只有……那条路了吗？

……

十二月三日，暴雨倾盆。

成为亡者的破格者-0已经被控制住了，雪儿给他起了个新的代号——锁链，挺贴切了。得承认，多亏了那个文明的遗产，不然就算是现在的瑞哥也难以挡住他。

可惜，这个文明的东西技术太诡异了，对我们的研究来说，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另外，瑞哥最近好像有点不正常，每天都在实验室呆很久，还红着眼睛弄那份应该已经失败的药剂，他不会是想要直接想办法把制造破格者的药剂注射到自己身上吧？

……

十二月七日，阴天。

对最后一条进化道路的研究已经走到了尾声，不过我不相信这份计划。如果失去了那些不可或缺的东西，人类还算得上人类吗？

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我绝对不会启用这份计划。

话说，最近那个代号“锁链”的亡者安静的要命啊。

……

十二月十日，一切都完了。

……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萧遥慢慢的合上了书，背上全都是渗出来的冷汗。

信息量……太大了，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还有一种失重一般的不真实感……

这个地方……不仅曾制造出真正的醒者，甚至还尝试过制造破格者！虽然制造醒者类型的破格者失败了，但是他们却打造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亡者类型的破格者！

如果说洛云帆制造出半人半醒者之举，是从神明那里盗取了天火；那么百年之前那些人所做的事情，就是弑杀神明然后取而代之！

天壤之别！

这份残缺的笔迹里，隐藏的信息和疑惑实在太多了——

他们为什么要从事这个研究？他们口中人类的进化之路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们会说，亡者是人类进化中的一条死路？

他们选择的醒者的进化之路，又为什么会失败？

实验为什么会失败？笔记中的三个人……最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种所谓的最后一条进化之路又是什么？

别的问题，萧遥还只能压在心里，但是关于最后的这个问题……他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模糊却无比可怕的推测……

失去了某种不可或缺的东西，难以继续被称为人类，不同于亡者与醒者的第三条途径……

如此明确的指向，他的脑中几乎瞬间就出现了一群符合标准的人——灯影家族，过客！

时间完全对的上，都是百年之前！

萧遥有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灯影家族……灯影陆山，他们使用的量产过客的方式，就来自于这个久安市地下的实验室。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什么？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灯影家族是如何得到这里的研究资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