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世界的雏形而已……”灯影陆山然然的承认，“然而一个完整的世界所需要的因素实在太多了，一片树叶、一粒沙子乃至于一个细胞，还有那些更加细微的东西……假如我能够完美的构成那一切，那么那样的世界恐怕与现实的世界没有任何的区别。”

从了解到灯影陆山的计划之后，洛云帆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灯影陆山加上依依乃至于灯影家族所有人，都不可能构建起一个足够真实的虚拟世界。

当年的小涟虚拟出了一座城市，都几乎把她继续百年的力量消耗殆尽，而一个完整的科洛世界需要的计算量和信息量……庞大到难以想象。

“你是不可能做到的那样的，甚至我怀疑就算是弥赛亚系统乃至于无名之雾都做不到……假如这世界上存在造物主的话，那么这应该就是造物主的权柄了。”洛云帆慢慢的用冈格米尔触及地面，在这一瞬他通过命运的牵引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这是一个虚伪繁荣的世界，无数不同的模块在暗中勉强拼凑出了所谓的“真实”，在这世界里运行的底层逻辑千疮百孔，恐怕随时都有可能出现bug——因为没有人，或者没有神能够完美的模拟出一个世界需要的一切，那样恐怖的信息量足以将任何的逻辑题挤压到爆炸。

这个世界，是残缺的，就算是灯影陆山把这个雏形给完善到了所谓的“最好”，洛云帆也觉得这不会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虚拟的现实，终究是虚拟的东西……你真的打算为那些你们挑选的幸存者准备这样一个半成品？”

“我也没有办法，或者说人类的神祗能够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构筑出一个如此真实的世界已经出乎我的预料的……”灯影陆山的回答又一次超出了洛云帆的预料。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们无法为那些幸存者构筑一个完整的世界……那么我们只需

要让他们忘记之前的世界就好了，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中重新成为胎儿，洗去他们对‘前世’所有的记忆，让他们认为世界原本就是这样子就好……”

伴随着灯影陆山的描述，洛云帆的眼睛越瞪越大，震惊到一时竟无法说出话来。

灯影陆山的话还在继续自说自话，居然能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到一种跃跃欲试的惊喜：“……既然这个世界诞生在现实世界的鲜血上，那么就直接让他们忘掉好了，这样毫无负担的生活才是一种幸福……我甚至按照远东的古老神话为这个世界准备了轮回地府，让活够了的人清洗一切重来一世……”

“够了！”洛云帆已经不想听下去了，“是我搞错了，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自负的偏执狂而已，但是现在我觉得，”洛云帆皱起了眉头看着灯影陆山，“你是一个自负而偏执的疯子……”

灯影陆山的话，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提出来的拯救世界的计划……他根本就是把幸存的人类当成了永世的囚徒，让人类文明以如此病态的方式强行延续……是的，只有延续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新生与死亡，没有希望与未来……

也许在一百年前那一次恐怖的失败之后，灯影陆山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疯狂而天才的大脑，和“拯救人类”的执念。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这样吗？

洛云帆看着灯影陆山你那近乎癫狂的神情，就在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有些疯狂的设想，然而他居然真的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可靠的离谱！

“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为了炫耀？不，你恐怕不是会多此一举的人……容我大胆的猜测一下，你是不是……也在犹豫？你是不是，也在期待能有比你更加‘正确’的人来阻止你？”

洛云帆知道，自己在某些地方和灯影陆山太过于相似，所以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居然得到

了一个如此荒唐的结论——

灯影陆山或许也在自我怀疑，也在犹豫：自己的计划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这样做人类到底能不能得到救赎？尽管他以常人无法想象的坚定执着的推进这一切，但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也仍然抱着这样的想法——假如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么就请某人来阻止自己吧。

也许正是这样的潜意识推动，他才会两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在灯影陆山看来，与他相似的自己或许正是那个有可能打败他的人，两人在某种程度上，有着对等的身份。

这个问题，灯影陆山没有做出回答，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褪去，眸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也许你说得对吧，很期待我们接下来的交锋——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交锋了。”

周围的环境一点点的淡去了，洛云帆知道这个梦境就要结束了，他在最后大声的朝着那个朦胧的声音大声宣告——“我的回答一如既往，我会阻止你们，不惜一切代价。”

……

下雨了，阴云一点点的覆盖了大半个天空，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瓢泼大雨，仿佛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泥泞而潮湿。

黑云压城城欲摧，在这个原本就如同弓弦一般绷紧的时刻，这样的天气更让人感到了无法明言的压抑。

几乎所有人都能从骤然紧凑起来的战略布局中嗅到异样的气味，他们都或多或少的意识到——等到这场雨结束之后，决定人类文明命运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董斌拉了拉雨衣的帽檐，灌入衣领的雨丝让他感到有些发自内心的凉意，当然这也许只是战前的紧张让他产生的错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战斗就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种习惯？

“赶快把自己要照看的地方看完……接下来我必须要在开战之前把这些事向洛云帆问个清楚……”董斌自言自语一般说，伸手推开了仓库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