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帆顿了顿，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起来，他迅速将话题切入了重点——“灯影陆山，你与我一样，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充其量也只是比凡人强大一些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替这个世界作出决定？虽然我还无从得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我看到的全都是灾难与毁灭——你又能怎么知道，你的方法就是正确的？”

“我无从得知，我只能推断出我的计划有着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出乎洛云帆的预料，灯影陆山居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无法确定，“我已经为此准备了一百多年，计算了几乎所有的可能，派出了其余所有的道路——我可以肯定，就算是还有着别的道路，那也不会是人类能够设想出来的。”

“萧遥曾经对我提过当初你们想到了两种拯救世界的策略，就我看来，你的计划——让全人类升华为新的种族，已经具备了成功的可能。”洛云帆犹豫了一下，在灯影陆山如此坦诚的话语面前，他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而你现在进行的根本就是一场杀戮。”

灯影陆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看来你和萧遥已经挖掘出了很多。但还不够，你们还缺少一些碎片。”

也许是因为自己继承了那个承载了灯影陆山所有青春的实验基地，洛云帆觉察出灯影陆山对自己没有太多的敌意，于是他也就没有立刻脱离，顺势把灯影陆山的话听了下去。

“在启睿和叶若雪都离开之后，根据启睿留下的数据，我拼尽全力完成了运算，解决了那些困扰我们的问题……最终我完成了一个我们理想的实验体——”灯影陆山把手指指向自己，“我自己，唯一一个完美的人造过客，拥有强大的超凡力量，和与人类无异的感情。”

“是的，就像你说的那样，灯影家族的过客都是残缺的，真正的过客……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机械，只不过，我并不需要完美的过客。”

“你知道当我终于制造了完美过客之后，我又发现了什么？”

“是深深的失望，失望到我一度对这个世界完全失去了希望。”

“我的计划，是错误的，是不存在任何成功可能的、孩提一般的妄想。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全面进化为另一种物种……或者说，哪怕我把全人类都改造为过客，人类文明也依旧是人类文明，只要还存在于这颗星球之上，那么就不存在任何超脱的可能。”

“我终于认识到，我是那个科学研究意义上的完美过客，可我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过客……依靠我的研究，无法改写这颗星球已经蔓延了无数个纪元的命运。但，我依旧不认为，我的努力，我们三人燃烧了大半个青春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我想到了另一种方法，剑走偏锋，在不可能之中探寻那绝无仅有的生存希望……于是有了你们所了解的过客，于是有了如今的灯影家族。”灯影陆山目光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色彩，“一切终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云帆皱起了眉头，他感到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但是却依旧有些模糊。

“无所谓了，”灯影陆山摇了摇头，转身走入了那越发浓重的金色光晕之中，“反正我本来，也只是想见识一下一百年后的后辈而已……我对你很满意，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对决……”

“接下来的对决？”洛云帆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那是一种违和感，一种即将坠入深渊前的预感。

灯影陆山的话语，有点像是认可，有点像是对一个合格的对手的尊重……但是，时机太诡异的，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时刻这样说？

明明有着更好的选择，明明有着更好的时机……

也许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警惕，也许是自己对命运丝线的掌握……洛云帆就是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倒也不是说此时向自己挑衅不合适，但是洛云帆总感觉，灯影陆山不是这样一个人，格外注重效率，几乎不会在任何一个关节上浪费一丝多余精力的灯影陆山，会仅仅只为了对自己说几句话而借助伪神与自己的联系展开这样一场梦境？

在某一个瞬间，洛云帆似乎联想到了什么，但下一刻灿金色的梦境就破碎了，一切的一切都朝着漆黑的深渊堕落——

在那黑色的深渊里，洛云帆模模糊糊似乎看到了无数的行尸走肉拥挤着前行，走向前方渺茫的光明之所……

……

“有问题！”洛云帆惊呼着从睡梦中苏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查看地图的时候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稍稍振作了一下，洛云帆一把将作战地图甩到了一旁，开始在成堆的战报文件里一条一条的搜索，将手中的情报一句一句的汇总，试图在那细碎的蛛丝马迹里还原出问题的根源。

“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一定在哪里有问题！”洛云帆几乎癫狂的翻阅着文件，一目十行的扫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问题，某些零碎的线索在他的大脑里逐渐的汇聚在一切——

近几天，感染者对封锁线的冲击力度减弱的很多，再也没有见到了最初几次潮水一般的攻势。

前几天还能在封锁区的边缘见到几个重度的污染者，而这几天却再也未能看到过。

自始至终，都未曾见到过一个冲击封锁线的过客，灯影家族就如同神隐了一般。

前几天，封锁区内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不知道灯影家族在其中图谋着什么，也没有机会派遣搜索队……

“似乎……真的发现了什么……”洛云帆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惨白，“该死，我早该意识到的，为什么这么明显的漏洞我居然没有发现……不，甚至让我无法发现都有可能是灯影陆山计划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