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何等的生命力！仅仅只是一部分死去的尸块，就将没有生命的玻璃与金属腐蚀同化为了自身的一部分！

假如是完整的旧日神祗的话……那简直不敢想象。

“禁忌降临之所，旧日低吟之语……”萧遥喃喃自语，围绕着那一座座仅仅只是直视都让自己的精神遭受着连绵创伤的血肉组织。

“真是让人头疼，明明连意识都几乎涣散了，却还保留着此等的污染能力……不，应该说，污染凡人对于你们来说就像是走路时无意中踩死几只蚂蚁一般的自然，凡人的生命对于你们来说，毫无意义。”

“真是头疼，假如这宇宙中真的有过一个造物主的话，祂到底为什么要制造出你们这样的怪物……或者说，你们才是祂的造物，我们这些凡人的文明只是衬托你们伟大的蝼蚁？”

萧遥摇了摇头，甩开了那些无畏的猜想，关于旧日为何存在、关于旧日如何诞生……这样的问题恐怕已经等同于“宇宙的终极”，是他无法探知、也没有必要知晓的事情。

他来到这里，只是要亲眼见证一切，见证这颗名为“科洛”的星球上不断轮回的文明终焉的.asxs.，见证末日的真相。

“呵，无名之雾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萧遥默默的伸出手按在了那已经被血肉组织腐蚀的不像话的玻璃上，“虽然现在的你还不认识我，不过我想日后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深黑色蔓延上少年的眼眶，不可名状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中翻涌，这一刻，容器中囚禁着的和容器外微笑着的，好似同一种生物——

“我不知道你打算在这座星舰上做什么来阻止瑞尔们回到科洛，或许在我陈述的时候你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只不过最终被瑞尔们阻止了……当然，在这个途中他们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所以为了真正的见证一切，我不会做任何事情阻止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也不必对我出手……这是没用的事情，毕竟论内在的话，相比于瑞尔

，我与你更接近。”萧遥笑了笑，盘膝做了下来，凝视着那如同眼睛一般的肉块。

无名之雾的肉块蠕动的动作先是停滞了一瞬，然后明显的加速了许多，仿佛萧遥的出现让祂那些模模糊糊的意识有了一丝的警觉。

萧遥想起了两年多之前，当万物归一者的部分意识降临降临在彼岸的那一刻，自己呼唤到的那属于“无名之雾”的意识。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无名之雾”的意识，有些奇怪。

与其说是一种独立的、完全的意识体，倒不如说是一种单纯的执念——“活下去”。是的，那个所谓的“无名之雾”意识甚至连独立思考的能力都不完全，祂只是依靠着“活下去”本能操纵着自己的身体战斗……

当然属于这位旧日神祗的“本能”要比人类的本能强大的多，甚至能顺利的交流，然而萧遥依旧能感觉到，那时候的无名之雾没有太多的自我可言……

很奇怪，哪怕力量恐怖到超越人类想象的极限，无名之雾却没有一个完整的自我……而且，无名之雾想要“活下去”，这个执念与自己又有何相干？

“这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萧遥微笑着，弯曲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那布满裂痕与血丝的玻璃。

他面前那漆黑中夹杂着血红的肉块以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快速异变，很快就增生出了一张类人的面孔，那面孔张大了嘴，口中流淌着熔岩一般的血滴，一阵沙哑而低沉的嘶吼声萦绕在偌大的仓库中。

那声音，仿佛直接来源于最远古的混沌，萧遥在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产生了幻觉——

太古的荒原上，身形几乎透明的鬼魂们牵着手成群结队，吹奏着白骨的笛子，他们白色的眸子倒映着极天的流星雨……

腐烂的人类躯壳以难以言喻的方式扭曲缠绕在一起，像一颗树一样，构筑成枝干，延伸出白骨血管的枝叶……

深邃到地心的洞穴中，白色的蠕虫在层层堆积的人类骷髅之间爬动，那从

洞穴深处涌出的腥风，好似无面疯神的低语……

太多太多，太多太多……不可名状的画面被一只无法抗拒的巨手硬生生塞入自己的大脑，萧遥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仓库管理员会疯掉——那不是凡人的神经系统能够承受的东西，遭受这一切的任何凡俗生物都会毫无例外的疯掉。

“呵。”萧遥只是轻笑了一声，他很清楚被灌入自己脑中的那些画面都是凡人无法承受的东西，然而面对这一切依旧能平和接受的自己……是不是早就已经疯掉了呢？

无论是地球，还是科洛世界，都存在着相似的克苏鲁神话，其中有一个叫做“san值”的概念，SAN是sanity的简称，即心智，san值越高，心智就越健全。而所谓的SAN值归零，意思就是发疯救不回来，世界观已毁。

也许在两年多之前，在彼岸的那一场惊动了整个世界的旧日之战中，萧遥的san值就已经被磨灭了，只是那份内在的疯狂被理智的外壳所完美的掩饰。

萧遥平静的看着那一幕幕疯狂的画面，他甚至可以做到用欣赏的态度来观看旧日的疯狂，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上还带着一丝微笑。耳畔，那旧日尸骸不断发出的渗人嘶吼中，似乎也夹杂上一丝对眼前凡人的疑惑。

……

“你好。”萨拉提尔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下定的决心，拍了拍眼前那个瑞尔的肩膀，“有件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萨拉提尔很清楚那个仓库如今又多么危险，萧遥的选择，几乎是必死的选择。但那个危险至极的仓库是必须要有人盯着的，而已经没有别的瑞尔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了。

她原本想要豁出一切，自己去面对旧日的诡异，但是却担心假如自己也被污染，那么就没有人能够领导大局。萧遥的选择，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对自己而言确实算得上英雄之举。

那么，自己有必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家人，那个灰色眼眸的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