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在恐怖的念力挤压下达成了高密度聚合，一块块拼接成丑陋而壮硕的肢体，念力如同血脉一般在高密度石块之中涓涓流动，同时也像是神经组织一般传导着行动的指令。

一块又一块不同造型的石块拼接重组，将过客A号包裹在心脏位置，直到汇聚成一个山岳一般庞大的岩石巨人。

它……几乎就是活的。

无限接近于从尘土中创造生物，好似从造物主手中窃取了权柄，这是过客2号使用了数百年研究出来、独属于他一人的念力战斗方式。

“真是久违了的战斗方式，这种力量恐怕才是念力最正确的用法了吧？”过客A号由衷的赞叹，“比起数十年前，你的岩石巨人虽然体型缩小了一圈，但是却更像一个生物了。”

过客2号没有回答，位于岩石巨人心头的他下达了一个攻击的命令，随后无数的念力丝线牵引着岩石巨人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的攻击朝着过客A号倾斜而下。

过客A号在无数凭空无限的护盾掩护下连连后退：“钢铁、塑料、金刚石……不行，无论什么材质的护盾都会被打碎，那股力量太霸道了……成为了岩石巨人的物质恐怕都不能继续用常规的物质来衡量了……”

眼前骤然一黑，过客A号躲闪不及被岩石巨人一拳击飞出去。

“这具身体，才这种程度就要支撑不住了吗？”咽下从喉咙里涌上来的一口腥味的血，过客A号嘴角浮现出一抹浅笑，“算了，看来我也不能有什么隐藏了……”

金色的流光在他的掌心汇聚，如同无数夜晚的萤火虫一般闪烁，慢慢的凝合成一杆长枪的形状。

是的，那是一杆弯曲的长矛，如同流星划过天空的轨迹，整体如同树枝一般粗糙，但是却带着金属的光泽。翻动着死亡的黑色气息，却又夹杂着圣洁如同天使的光环。

位于岩石巨人心脏中的过客2号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他也感知到了过客A号手中的正在成形的武器。

那种涌动的能量，让他无端的联想起古老的祭坛之上，金色的神王端坐在黑石的王座，将空洞的视线投向苍穹尽头，而王的脚下，万民朝拜。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很清楚那非常非常的不妙！

那东西……是另一个层次的存在，绝对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

“不……”必须要阻止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使用那一件武器！

岩石巨人抬起了拳头，这必定将是山崩地裂一般的一拳。

“在北欧地区的古老神话中，众神之王奥丁手中有着名为“冈格米尔”的武器，那是大神的宣言，那是宿命之矛，也是死亡之枪。传说只要投出此枪，便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都将在枪口下被贯穿身体而死。而在射杀敌人后，这把枪又会奇迹般的返回主人奥丁之手。

那是在人们口口相传里成形的古老神话，那是人类这种生物对大自然的敬畏而产生的虚幻形象。也许在古老的时候，超凡者施展的力

量是这个神话的原型，但是在这个世界之中，原本就不应该存在“冈格米尔”这号东西！

“将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具象与现实，构造只存在于想象中的神之武器，这也许就是我的能力的终极表现状态吧……”过客A号喃喃自语，冈格米尔，这是他制造过的最强大的一件武器，哪怕在超凡者的领域中，这也绝对是算得上bug的武器，“结束这一切吧……”

他的身体弯曲，每一块肌肉都绷紧，整个人都好似一张弓弩，而冈格米尔，就是搭在这张弓弩上的弓箭。

他投出了冈格米尔，流星从苍穹之上滑落。

冈格米尔翻滚着飞向那山岳一般的岩石巨人，如同紫黑色的流星，它的速度并不快，还很安静，死亡原本就是这么安静的事情。

岩石巨人挥出的手臂正面撞上了前进的宿命之矛，与岩石巨人山岳一般庞大的身躯相比，这杆投矛就像是一根牙签一般渺小。

冈格米尔接触到了岩石巨人的手臂，那在念力作用下密度已经夸张到超越物理极限的物质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碎声。那确实很坚固，冈格米尔缓慢的刺入其中，没突破一块岩石都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它的轨迹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金色的流光在冈格米尔上爆发出来，那一瞬间如同太阳降落在大地上，岩石巨人挥出的手臂轰然粉碎，无数的碎块簌簌掉落。

“你的能力之终极是赋予岩石以生命，然而冈格米尔就是死神本身。”过客A号一点点的靠近，手中提着一把残缺的利刃。

冈格米尔径直击穿了岩石巨人的心脏，那能够轻易粉碎一座城市的庞大力量居然连稍稍改变其轨迹都做不到——那是宿命的指引，在挥出冈格米尔的瞬间，它的目标就注定将会被洞穿胸口，连因果律都在此颠倒。

在一地的碎石中，脸色苍白的过客2号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在他的身旁，一个与他相貌类似的傀儡倒在血泊中，傀儡的胸口插着那金色的长矛。

“救了你一命的是1号为你制造的替身？可惜那东西也只能救你一次而已。”过客A号举起利刃抵在过客2号的喉咙上，轻声呢喃，“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这一刻，时光仿佛凝固，黑暗侵蚀了整个世界。

……

死亡降临的那样突然。

虚影嘴唇颤抖着，僵硬的站直了身体，用尽自己仅剩的力量和勇气支撑着与那个死神一般的男人对峙。

只是一瞬间，太阳的光芒被黑暗的洪流吞噬；只是一瞬间，死神的羽翼一闪而过，掠夺走了朋友们活生生的生命。

自己深爱的女孩倒在了地上，血从她胸口的裂缝里涌出。而和自己勾肩搭背的新朋友们，也都成为了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而那个几乎等同于死神的敌人疲惫的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一团旋转的流光，灿若繁星。

虚影亲眼看到那只血淋淋的手洞穿了左雨蕊的胸膛，从少女的身体里掏出了那团绚丽的光晕。

虚影咬紧牙关，他的全部理智都用于压制自己要将过客2号碎尸万段的冲动，那无异于送死……虽然此时此刻他宁愿陪左雨蕊一同死去，但只有自己能活下来，才能有一丝微乎其微的希望。

是的，还有希望，过客2号不知道自己已经基本学会了“现实重置”，那个能够做到起死回生之奇迹的能力……自己必须要争取到活下来的权利，哪怕出卖尊严，自己也必须争取那样一个可能——过客2号像是漠视蝼蚁一样让自己苟且偷生。

只要这个恐怖的敌人得到了他想要的，放过自己离开了这里，自己就立刻复活左雨蕊和特别行动队的大家……

有时候，有尊严的死很容易，但忍辱负重的活着更加困难。

虚影压制着内心那个狂吼着双目通红的自己，竭尽全力伪装出一种懦弱的模样，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毫无威胁。

“小子，我就是来拿回这东西的，”觉察到少年仇恨夹杂恐惧的目光，过客2号平静的说，“这东西……是伪神本源的一部分，在很久之前，我们创造伪神之前，为了避免伪神不可控，我们将那份恐怖的本源力量分割出来可两部分以防万一……是的，另外一部分在过客A号体内，我也已经提取出来了。”

“终究，大叔还是输给你了……”虚影苦笑了一下，他没有见证到过客A号的死，他无法重置自己没有见证过的过程……也就是说，他无法挽救那个和蔼的大叔。

“不，我输给了A号，输的彻彻底底。”过客2号坦然的说，言语之间居然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敬佩，“他已经强大到——除了家主亲自降临，家族中没有任何人能够处理的地步了。”

“但是你怎么……”虚影无力的说，压倒性的力量，这是一种窒息般的强大。他只想问——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你？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是你这个怪物！

“我输给了他，他却输给了时间……他老死了，伪神力量一直侵蚀着他的身体，再加上基因炸弹的消耗，让他原本就要走到尽头的生命在与我的战斗中耗尽了。”过客2号轻声说，“只差一步，真的只差一步……只要他再往前走上一步，我就死定了。”

“A号……我尊重他。”过客2号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我想他可能也觉察到了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才带领你们这个时刻叛变家族……他也许是想，要用最后的一点精力，为你们寻找一条出路吧……毕竟，在灯影家族看来，你们唯一的结局只有死亡。”

“老死了……”虚影一脸茫然，这个理由乍一听有些可笑，但是却包含着何等的悲哀——一个就要老死的人，尽心尽力的为被他视为子女的小辈们寻找挣脱束缚的出路，掩饰着自己身体的衰弱，用最温和的笑容期盼着孩子们的幸福……

就连胜利者过客2号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那决定生死的最后一刻，过客A号会耗尽自己的最后的一点精力，像是燃尽了汽油的发动机而停转。

明明就要看到曙光了，死亡的黑暗却将这一切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