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二十几章,发几句感言。
虽然点击这本书的人不多,但还是要对这为数不多的读者表示感谢。你们有一双开放的眼睛,有一颗包容的心。一本书,一个故事,没有读者就什么也不是。尤其让我感动的是,这个故事还得到了十个推荐。我不知道是哪些读者对我的作品给予了肯定与支持。我更是要感谢你们。是你们的鼓励让我感到温暖,让我感到辛苦亦有所值。谢谢你们。
《互身》是个写人和写鬼的故事,但主要还是写人。有时候,鬼其实就是我们心里不可名状的阴影。在这个故事里,鬼并非空幻虚无的东西,而是像人一样真实存在。正因为假设了它们的真实存在,我希望能像写人一样去写,而非故弄玄虚。当然了,作为悬疑故事,最终结局应该是要让人大吃一惊,而我也保证会令你们大吃一惊。再次感谢。
第二十七章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
我和谢家父子的谈话仍在继续。老谢开了灯,又去烧了壶水。
讲完李氏宗族的历史和“大水井”这个名称的由来,谢姚犁打了个岔,提醒他父亲,“刚才有一个小细节,父亲没讲得清楚。”他说,“李家人执行家法的场所,同时也是每任族长临终归隐之处。”
“临终归隐?”我觉得这李家越来越有意思,“这又怎么个说法?”
“他没说错,”谢老爷子点了点头,对我道,“临终归隐是李家传统,只适用于族长。不过,这个说法从未见诸于记录,所以未被证实。传闻说,前任族长在完成权力交接之后,会择日颂拜苍天,告祭先祖,行完仪式后,便纵身跳下悬崖,结束生命。那个过程,他们称之为归隐。”
“哦,太残酷了。谁还愿当那族长。”
“离奇了吧?”老爷子笑了笑道,“在归隐这天,李家两任族长之间,还会交接一件重要信物。”
“莫非就是九檐风铃?”我想,终于该说到这东西上来了。
“就是那东西。”老爷子脸上再次露出神秘的笑容,“据信,李家持有一枚风铃,由族长保管,除了交接那一刻,从不示人。那任族长突然暴毙,之后,李家的传世风铃就再也没有出现。”
“这李家也够神秘的。”
“是很神秘。”老谢忽然接过话说,“看起来,好像是九檐风铃给李家带来了神秘力量,而一旦失去它,力量也就随之而逝。”
“如果守着一座金山,也会很有力量。”我说。
“不,不是那么简单。”老爷子话里有话的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李家的秘密,就是龙桥河地下古墓的秘密,也是祭殿的秘密。这个秘密一脉相承,其实是同一件事。风铃,就是打开这秘密的钥匙。”
“原来风铃那么重要。”
“李家那枚风铃,在族中被视为圣物。”
“莫非,我兄弟上次捞到的风铃,就是李家的?”
“这种可能性也有。”老爷子说,“如果不考虑那些传言,这么判断就十分合理。那位族长去世后,风铃不知去向,李家后人一直在寻找那东西。”
“我知道了,叔叔。您是说,传言那风铃就像有主观意识似的,既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是吗?所以它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什么时候出现,都不能按照寻常逻辑来看待。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信不信这个说法?”
“老实说,我不信。”我笑了笑说,“不过既然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就得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传言未必可信,但总有些原因。”
“小杜啊,你能这样看问题,很好,很客观。”老爷子高兴的说,“未知事件既称‘未知’,在探明之前,就不能盲目下结论。有些人很难接受违背现代科学常识的事,说起来是唯物主义,可也局限了思维和视野。”
“叔叔说的极是。”
“好了,我来整理了一下,看看这件事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老谢这会儿又积极起来,字斟句酌地对我俩说,“李家人的神秘力量,显然来自地下。李家兄弟当年不知从何处得到线索,迁徙至此,找到了那座古代墓葬,拥有了世世代代取之不尽的财富。这就是他们家族的秘密。”
“对,这个解释合理。”我立刻表示赞同。
老谢看了看我,又接着说:“但我想,能帮着带来巨额财富,只是风铃的其中一项作用。李家先人扎根于此,肯定另有原因。”
“所以,咱们要找的,其实是另外那个原因,对不对?”我问。
“小杜啊,现在,我再告诉你一件我亲身经历的事。”这时,老爷子又说。
“好的
,叔叔,您请讲。”
“说起来,那也是九檐风铃的另一次出现。不过,那次情况比较特殊,因为最后谁也不承认见过那东西。当时,已经开始有对风铃的各种传言,上面对此非常重视,还专门发文澄清,勒令杜绝谣言传播。”
“那是,上次叔叔给我看那资料里的......”我想,大概没错,他要说的是自己当年参与过的那次考古工作。
“对,就是那次。”老爷子扬了扬头,开始了回忆。
*
讲起这次考古经过,谢老爷子更是有滋有味,但可能考虑到这是一件公开报道过,举世皆知的考古发掘,因此并未纠缠细节,只说了个大概。
1972年初,中国科学院考古所和湖南省博物馆考古人员,对长沙马王堆汉墓进行联合考古发掘,其结果震惊世界。在棺盖打开那一刻,千年女尸依然栩栩如生,令人难以置信。这件事惊动了中南海,那几天,总理的电话昼夜不停。可惜当年过于仓促,且保护措施落后,古尸接触空气,开始迅速氧化,很快就失去了鲜艳的颜色,水分尽失,形容干瘪。
考古结果认为,千年古尸能够保存完好,是源于封土白泥的密封效果。但次年底,考古人员对一侧的西冢进行发掘,结果却大不一样。
于是,对于古尸防腐处理的技术判断,当时便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已对外公布,而另一种意见则被封存起来,从未见诸报道。
“当时,父亲是持不同意见者。”老谢瞄我一眼,开口道。
“我来猜猜,”见老爷子又对我露出古怪的微笑,我马上自告奋勇,“既然叔叔后来将半生的工作重点,都放在古尸研究上,我猜,您肯定认为那辛追的尸体能够千年不腐,跟封土白泥没任何关系。”
老爷子笑眯眯的望着我,做出一个有趣的表情,他说:“通过多年研究,古墓封土材料和使用方法已不是秘密,但就算加上最新科技成果,也还不能达到古人曾有的防腐技术高度。现代科技似乎也验证了我的判断,千年古尸能够保存如初,原因并不在封土白泥上。而且,我们还有理由相信,马王堆汉墓尸体保护效果,还远非古代中国在这方面的最高水平。”
“可这件事跟风铃有什么关系呢?”我问。
老爷子又冲我微微一笑,接着说:“那次,有人说看见了那东西,但后来既没找到实物,出土文物造册上也没有登记。那时候,我也是刚刚听到九檐风铃这个名字,并未亲见。一开始,对此也没太在意。”谢老爷子双目放光,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当年的情景,“那东西如昙花一现,随后便消失了。”
“怎么会消失?”我煞有介事的说,“肯定是当局认为很重要,才故意不对外公布那件物品,对吧?”
“那次发掘的出土文物非常丰富,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令人惊叹,那枚风铃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随葬物品中毫不起眼。当时,知道那东西的人还不多,而且只是知道点关于它的传闻。所以,开始看见它的人,都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它就在辛追棺内,摆放的位置相当显要。可随后,那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被人偷走了?”
“这种可能性很小,很小。”老爷子严肃的说,“那个年代的人,跟现在可不一样,而且那次考古是由部队主导,参与单位有国家文物局、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解放军军事医学科学院、上海市科技组、中国科学院生物化学研究所,还有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八一电影制片厂,人民画报社等宣传单位,湖南省内则有包括地质、气象、微生物、化工等科研单位参加。”
“这阵势,像是要去接触外星人。”我忍不住感慨道。
“是啊,那次考古工作规格极高,空前绝后。”
“所以东西消失得很蹊跷。”
“考虑到需要承担的责任,当时声称看见过风铃的人,都纷纷改口。所以,后来的官方声明中,压根就没提这件物品。它就像没出现过。”
“太神奇了。”
“是很神奇吧?”
“是的。”我说。
“小杜啊,这次若能找到祭殿,所有疑问或可迎刃而解。”
*
谈了很久的话,到最后,老爷子的意思我才总算搞明白。他想让我跟他儿子结伴,再闯神秘地下湖。老实说,他老人家对我太不了解。其实,他根本不用跟我绕那么长时间,只消发个话,我根本不会拒绝。
那地方,有机会我还真想再去一次。
这期间,我感觉老谢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但当着他父亲的面,我也没好问他。后来,送餐的人来了。
一个小伙子在楼下叫了几声,我们就下去领了盒饭。那时,我看见有几名学者模样的人进了旅馆。不过,没多久,那几个人又被一辆车全部接走了。从方向看,应该去了山上。
我估计盒饭是那个叫“食堂”的馆子做的。吃过饭,老爷子要先休息,我趁机把老谢叫到一边。
此刻天已黑透,走道里亮起了灯。
“考察营地在上面?”我问他。
“是的,在上岩边。”
“今晚不用上去?”
“不用,明天一早再上去。你刚康复,别太着急。”
“老谢,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跟我说清楚?”我直接问了。
“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遵照陆羽农的吩咐,有些事先不跟你说。”
“他让你有些事先别跟我说?”
“是的。他可能担心,告诉你了,你会不愿参加这次考察。”
“我参不参加,真的对他很重要?”
“想听真话?”
“想听。”
“目前,你是他们所知,唯一可能去过那地方,又安全出来的人。”
“我?”
“对,但我们所说这个地方,并不是指那个湖边。”
“什么意思?”
“他们认为,你可能进过祭殿。”
“鬼扯,我就到了湖边,然后就出来了,哪进过什么祭殿。”
“当初,我把你打给我那个电话的事,给他们说了。他们就怀疑,你可能已经进去过。当然了,谁也不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说不定会失忆?”
“那地方,谁也没去过?”
“有人去过,但大都没能再出来。除了,李禺升。”
“哦......”
“害怕了吗?”
“怕什么怕。我都死过一次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好,”老谢犹豫了一下,“那就先告诉你一件事。我父亲年纪大了,有些事,已经不适合让他知道。实际上,到这里后,我就已发现,咱们这次要面对的东西,远非老爷子当年研究的科目那么简单。当然,他依然能对考察工作提供某些帮助,但事实绝非他所能想象。”
“不是,你到底要跟我讲什么?”
“东子,我跟你直说吧。自从你掉进那个洞里,从你踏进地下那片区域,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了。为了不引起外界恐慌,得知你的情况之后,陆羽农安排我马上赶到医院,尽量把这事处理得像是一起普通坠崖事故。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对你进行各种排除性检查,包括你接受的治疗,也并非简单的康复治疗,而是严格的隔离观察。”
“我前阵子接受的是隔离观察?”
“是的。”
“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需要隔离?”
“东子,科学考察,跟迷信谶纬是两回事。”
“请解释一下。”
“你上次进去,是在毫无防范措施的情况下,明白吗?”
“毫无防范措施,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采样取证,对地下溶洞的空气和水,以及微生物进行检测鉴定。这是一种预防机制。在完成准备前,贸然进入溶洞深处,可能会有极大危险。考察队有许多先进设备,是目前国内没有的。他们还有完备的应急防疫手段,可以防患于未然。但你当时进去,却什么安全措施也没有。所以,我这次要让你来,一方面是你的确可以对考察起到很大帮助。另一方面,即使你不参加,这段时间也不能离开,得直到确证没有受到感染为止。”
“受到感染?”
“地下湖区,有一种非常厉害的病毒。”
“那我?”
“别担心,他们对你进行过全面检查,暂时没发现问题。”
“那二十三天......”
“是的。”老谢朝我一个劲点头。
见我突然变得沉默,他又问:“怎么了?”
“那么,即使知道有这么大风险,你也要去?”
“是的。我必须去,必须做一件自己该做的事。你呢?”
“好像我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是不是?”我苦笑道。
“相信我,龙桥河地下埋藏着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
“而且,对那个地方,我跟我父亲的看法并不相同。”
“哦,是吗?”
“在我父亲介绍马王堆考古发掘时,你不是也发出感叹,说那阵势就像是要去接触外星人。也许,你说对了呢。”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