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从广场西门走来一群女派弟子,莺莺燕燕、群雌粥粥,几乎吸引了所有男派弟子的目光,为首走在前面的正是刚才陪在玉珂长老身边的那个绿衣女子和红袖两人。
女派弟子的队伍走进广场,男派弟子们立刻自动给她们分出一条通道来,有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她们迎接进来,甚至有男派弟子上前去大献殷勤。
特别是那绿衣女子和红袖身边更是围了不少男弟子,就连那趾高气扬的赵云杰,此刻也满脸堆笑的混在人堆里对红袖搭讪。
钱有仁悄悄对韩湘说道:“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绿衣女弟子就是青城五秀中唯一的女派弟子,玉珂长老门下大弟子柳絮茹,她在道门之中人气甚高,有不少仰慕者,还和小师妹并称青城双姝,师弟切记,在道门中得罪谁也别得罪她们,否则光是她们的仰慕者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只不过柳絮茹此时面带几分焦急和忧郁,对作为男弟子的讨好视而不见,而红袖则是一脸不平之色,似乎还对玄观的呵斥耿耿于怀,只是路过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了韩湘两眼,看得韩湘身上直发毛。
见众弟子已经到齐,执法长老恨伤朗声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是为了一件对于我道门十分重要的事情。”
恨伤说话中气十足,声音极其洪亮,整个广场上不管多么嘲杂,都能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他这一开口,广场上顷刻就安静下来了,看了恨阎罗这三个字绝非浪得虚名。
恨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是什么事情,想必大家有很多人都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我道门大弟子韦天问违背门规,私自下山事件的门审大会。”
恨伤此话一出,广场上弟子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唏嘘之声,要知道这次的事件如果一经门审,那么就是铁板钉钉,绝无回转的余地了,看来恨伤是有心办成一桩铁案啊。
而那长跪不起韦天问却丝毫不为恨伤的话语所动,依旧跪在那里,不言也不语。
恨伤转头对韦天问道:“阶下跪着的可是韦天问。”
韦天问答道:“正是弟子。”
恨伤道:“韦天问,你为何不经师门同意,擅自下山,如今又突然回山,而且身着戎装,其中必有缘由,你且速速道来。”
韦天问稍微沉默一下,沉声说道:“数月之前,弟子接到一封家书,书信是弟子祖父的一个忠心手下拼死带上山来的,可惜他将书信交到弟子手中之后,就伤重不治了。”
恨伤道:“那定是十分重要的信件了,你祖父的手下才视若性命。”
韦天问道:“弟子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拆开了书信,才知道这是祖父贴身老仆所书,而且信中告知弟子的祖父已经仙去了……祖父他老人家向来带弟子亲厚,弟子年幼之时,父母早亡故,全是祖父将弟子带大,还送弟子上山学艺,突闻噩耗,弟子五内俱焚,不能自已。”
韦天问话说到此,不由言辞哽咽、话语难续,许多女派弟子也被他哀痛之情感染,偷偷的抹着眼泪,韩湘也不由想起了亡故的父亲,对他的悲痛感同身受。
恨伤听闻此事也放缓了语调说道:“令祖父韦皋韦大人,官拜剑南节度使,为人刚正不阿,而且勤政爱民,深得西川百姓爱戴,而且与
我天师道门向来交好,况且丧亲之痛也能理解,如果你如实禀报,道门也未必会不允许你下山回家吊唁,以全孝道,却为何要出此下策,擅自离山哪?”
韦天问这时猛然抬头,话音中透出一股悲愤之意,说道:“全因为那封书信后半部分讲述了我祖父却是被人害死的。”
听闻他突然如此一说,众人皆都哗然,没曾想到居然有如此变故出现。
韦天问接着咬牙道:“我祖父手下剑南节度副使刘辟狗贼,一心想谋反作乱,但有碍于我祖父的威望,于是设毒酒宴暗害了祖父,然后将我全族上下十余口全数屠戮殆尽,裹挟军队造反,多亏忠仆临死之前血书投寄于我,方才能够知晓此事,杀祖之仇,灭门之恨,弟子恨不能当场杀了这狗贼,当时就头脑一热,未曾禀报师傅,就擅自下山寻仇去了。”
韦天问稍作停顿继续说道:“弟子下山之后,混入叛军之中,一直未曾找到报仇的机会,直到最近朝廷大军征讨叛逆,与刘贼决战于阆中,刘贼大败想逃亡吐蕃,弟子在半路上才找到机会,手刃了此獠。”
韦天问一番述说,端的是惊险离奇,大义凌然,真可谓是千里寻仇讨叛逆,万将军中取寇首,在韩湘一干弟子眼里,此刻大师兄哪里是师门叛徒,简直就是快意恩仇的侠士英豪,所行的侠义之举当大书特书了。
韦天问讲完这些之后,重新低下头去,说道:“虽然弟子大仇得报,但是也是违反门规禁律在先,弟子愿意承担任何责罚,希望给位长老能够再给弟子一个报效道门的机会。”
当韦天问讲述完毕,广场上弟子群里面早就开始议论纷纷了,不少弟子认为大师兄韦天问并没有做错,反而既报了大仇,又为朝廷除害,应该予以嘉奖。
大殿之上的众长老也议论开来,问通长老就首先向掌教玄观求情道:“我看天问他也是一时情急犯下大错,但是本心纯良,不如就饶过他这次吧。”
广闻长老在一旁开口道:“是啊,这实在是情有可原啊,只是这门规,唉!”
其他诸位长老包括寒谷在内都纷纷向玄观求情,玄观一时难以抉择,于是问恨伤道:“师弟,你身为执法戒律长老,你怎么看?”
恨伤一脸严肃道:“我身为执法长老,既然掌教让我主持门审,自当谨守门规,不通人情,如果事事都可以商榷,那要门规何用,所以我认为,问天他虽然情有可原,但罪无可恕,当按门规处置。”
诸长老见恨伤执着门规处置,都纷纷上前劝说,但恨伤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斩钉截铁得说道:“诸位若是觉得师弟我处置不力,那么我就请辞执法长老之位,请掌教另选高贤担任,但是只要我还是一天的执法长老,那么门规在我这里就不能通融。”
玄观见恨伤放出狠话来了,就只好说道:“恨伤师弟多虑了,我并非要挑战道门门规的威严,所谓无预则不立,门规乃是我道门的立身之本,就请师弟按照门规处置吧。”
恨伤向玄观行礼,朗声道:“谨遵掌教法旨。”
说完恨伤转身就对韦天问说道:“天问,你身为道门首席大弟子,自当熟读门规了,我且问你,不经师命擅自离开山门,该当何罪啊?”
韦天问闻言身体一抖,颤声说道:“不经师命
,擅离山门者……以叛门之罪论处,当……废除修为,逐出师门,永不……重回。”
恨伤说道:“那今日按门规判定,将你逐出师门,你可有异议吗?”
韦天问黯然说道:“弟子……绝无异议。”
恨伤点了点头,高声喝令道:“执法弟子何在!”
这时从男派弟子中走出一个背上背着一把大剑的瘦高黑衣弟子来,应道:“弟子纪天则,请师尊吩咐。”
恨伤道:“现在派你监刑,将韦天问身上一切道门之物抄没,然后赶下山去,永生不得重回。”
听到这里,女派弟子中甚至有人传出哭泣之声,男派弟子也多是哀叹惋惜,大师兄韦天问不仅天资超绝,而且为人极为友善,颇受后辈师弟师妹爱戴,对于他们而言大师兄就如同长兄一般的存在,不少师妹都对他情根暗种,如今眼见就要被逐出师门了,所以众弟子皆对他依依不舍。
而那个美艳的绿衣女弟子柳絮茹表现出无比哀伤的表情,妙目涟涟,一瞬也不离的注视着跪着的韦天问,红袖则是满脸怒容,如果不是被柳絮茹拉住,几乎就要冲上台去当场质问了。
韩湘听到恨伤的判决结果,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天师道门门规如此森严,私自下山的后果居然这么严重,但是在心中还是为大师兄感到不平。
而钱有仁却在一旁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韩湘问道:“钱师兄,这却是如何说起啊?”
钱有仁低声道:“你可知道这宗门之内有多少人眼馋这大师兄的位置啊!韦天问大师兄天资既高,人品又好,深得道门中诸位长老和弟子们的喜爱,如果不出意外,当是下一代掌教的不二人选,如今一旦被驱逐出师门,那么五大弟子里面,二师兄是丹鼎宗传人,继承不了道统,而五师姐身为女流之辈,更谈不上接任掌教,这天大的好处自然就落到恨伤长老座下弟子三师兄纪天则的身上了,如果我是执法长老,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韩湘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心中隐隐觉得这道门之内怕是不像明面上那么平和,风平浪静之下实有无数暗流汹涌。
韦天问见事已然无法挽回,只得语带哽咽道:“弟子犯下大过,无颜乞求饶恕,只是师傅养育徒儿数载,费尽心力教导徒儿,犹如徒儿再生父母,徒儿却不能在师傅身边尽孝,徒儿只好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师恩了。”
说完韦天问恭恭敬敬的给玄观磕了三个响头,再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悲痛不已。
玄观此时也是痛心万分,柔声说道:“天问你这次犯错,为师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门规之下,一视同仁,虽然为师身为掌教,但是却也不能为你开脱,希望其他师兄弟能够以你为戒,这次离开师门之后,望你吸取教训,好好为人,就算是报答为师了。”
此刻女派弟子之中早已哭倒一大片了,柳絮茹和红袖也妙目含泪,对大师兄韦天问即将离去依依不舍。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想起,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哈哈哈哈,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居然可以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当真有趣,有趣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