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谷笑道:“仙姑腰里藏了这么多东西,难怪看着挺胖的。”不待赵仙姑反应,寒谷一伸手将那堆东西全扯了下来。
赵仙姑急道:“你这妖道,使妖术害本仙姑,这些都是本仙姑做法事的法器,你们肉眼凡胎又怎能识得,快快还给我。”
寒谷并不答话,而是慢慢将那些小玩意铺在地上,抽出那些黄表纸一字排开,然后逐个打开那些小瓷瓶,放在鼻端挨个闻了闻,选出一个瓶子,倒出一些黄色粉末用水化开,而后泼洒在那些黄表纸上,不一会儿那些黄表纸上纷纷浮现出图案出来,各路小鬼神仙的都有,众村民看到这一幕皆都哗然。
寒谷冷冷说道:“白矾符、姜黄水,这套不入流的江湖邪术,只好欺骗那些愚夫愚妇,你这妖妇贪图富贵,污人清誉,还不快滚,否则拿你报官,当妖人惩治!”
赵仙姑吓得面色发白,急忙抱头鼠窜,她领头一跑,人群中也窜出几个人跟着跑了,却正是之前起哄架秧子最起劲的那几个村民。
见那赵仙姑跑了,众村民议论纷纷,这时韩湘站出来施了一礼,说道:“众位叔伯、父老乡亲,小子后生晚辈,本不应插嘴,但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放肆了,你们听信一介妖妇谗言,兴师动众来我韩家,污我韩家清誉,所为何来?”
有村民大声说道:“你们老韩家出了妖怪,害了庄上那么多条性命,让韩员外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对,既然事情发生在你们韩家,就要给全庄一个说法。”
韩湘悲愤的让开大门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要家父给个说法,就请你们自己跟家父去说吧。”
透过大门,露出了大厅里面布置的灵堂,正中摆放的韩老成的灵位,让所有村民一下哑口无声。
韩湘抑制不住悲痛哭道:“想我韩家,不敢自称良善榜样,但平日赠衣施药、造桥修路之事,也戮力为之,如今天降横祸,家父横死,各位就算不念家父往日造福乡里之举,也要念在逝者为重的天理人伦,何以咄咄逼人若此!”
听到韩湘的哭诉,大多数村民都面露愧色,原本嘈杂的场面片刻安静下来,这时一个老者拄着拐杖走上前来,面对众村民怒斥道:“早跟你们说过了,韩老员外绝不会做祸害乡里的事情的,你们却偏偏听信一个巫婆神棍的胡言乱语,过去老韩家为咱们庄上做那么多善事,大家伙都忘了吗?现在还挑人家的忌日来闹事,混!做人怎么能够忘本哪?”
这个老者在场的都认得,他是七里庄的村正宋文四,顿着拐杖,把几个领头的年轻村民骂的抬不起头来。
宋文四一通怒斥后,转头向韩湘长辑到地说道:“村里年轻人少不更事,被那妖人蛊惑,老朽阻止不及实在有愧,得罪之处请湘少爷还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万望见谅。”
见长者向自己告罪,韩湘急忙闪避一边,将宋文四搀扶起来,说
道:“村正爷爷,莫要折煞小辈了。”韩三搬来一只凳子让宋文四就坐。
宋文四落座后叹道:“没曾想到这场大祸致使韩老员外身殒,天不佑良善,古今同慨啊!湘少爷和令堂韩老夫人还请节哀顺变为上。”
韩湘低声应道:“多谢村正爷爷关心。”
宋文四转又说道:“咱们庄上出此大祸,包括老韩家在内,已经付出了好几条人命,如今虽然祸事已经过去,但是人命关天,加上这事发生在老韩家,这几日官府也有所耳闻,估计不日就会派人来查察此事,这后事如何料理,还要请令堂出来,大伙好好合计合计。”
宋文四说话合情合理,韩湘也不好推脱,只好让韩三将母亲刘氏请了出来,当满身素缟的刘氏出现在大门口时,众村民又是一阵骚动。
刘氏得知情由之后,对众人肃拜说道:“众位乡亲叔伯,家逢横祸,牵连到了大家,妾身深感歉意,先夫生前以仁义为重,此次惨祸虽然非我韩家引起,但发生在我韩家,对于所有遇难乡亲,我韩家定负责料理后事,并予以体恤,至于官府盘问,妾身当如实相告,各位看如何?”
宋文四说道:“韩家既然能够体恤大家,这自然是好,不过……”宋文四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说道:“此次祸事十年前就发生过一次,当时老朽也亲眼目睹,其时之惨况一如今日,历历在目。而且今时这次事发后,已有长住本庄的外乡人因恐惧开始逃离本庄,奈何我等世代族局于此,乡土难离,我等升斗小民只求苟安于世间,实在再也担不起如此横祸,求韩老夫人救我等性命。”
说完宋文四抛开拐杖,当面拜伏于地,众村民皆跪拜于地,高声泣道:“望韩老夫人救我等性命。”
村民们的拜伏泣求让韩家一干人等有点手足无措,刘氏连忙问道:“诸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大家这是何意?”
宋文四埋头说道:“韩老夫人,我也知道有些要求很是无理,但是为了乡亲们的性命,老朽也不得不厚颜请求韩老夫人搬离七里庄,老夫人的大恩大德七里庄乡亲们永感于内,万望老夫人成全。”
说完宋文四碰碰的磕起头来,众村民也大声疾呼道:“请老夫人成全,求老夫人救我等性命。”
韩湘听闻村民们要将自己家从七里庄赶走怒道:“原来你们来我家闹事是假,想撵走我们是真,你……你们好狠毒的心肠,母亲,我们不走,就算是告到官府那里,也说不过这个理去。”
宋文四仿佛未曾听到韩湘的怒斥一般,只是使劲磕头,嘴里不断重复乞求道:“请老夫人成全,求老夫人救我等性命……”
刘氏此时震惊的几欲晕倒,没计奈何,一直哀哀哭泣,韩三则在一旁小心照应着,生怕出点闪失。
这时韩湘看到坐在门内的丁世良向自己招了招手,好像在示意自己过去,于是韩湘就走到丁世良身前
说道:“丁叔,您看这些人都打上门来了,您平素在乡间威望甚高,也不帮忙说道说道。”
丁世良一脸严肃说道:“非我不帮咱家说项,而是我以为其实迁离七里庄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韩湘奇道:“丁叔,此话怎讲?”
丁世良继而说道:“湘少爷有所不知,这世间江湖道上最讲究恩怨分明,如今那金刚宗弟子陷于我韩家,此事恐怕不易善了,这金刚宗的宗主功力深不可测,实非我等能够抗衡的,还不如借机会就此脱身,还可以示好于庄上的父老乡亲,到金刚宗找上门来的时候,能为韩家周旋一二。”
韩湘深知丁世良武艺了得,平素自视甚高,但今天言语之间对那金刚宗宗主颇为忌惮,想来所言不虚,事关韩家生死存亡,忙叫来母亲刘氏商议。
刘氏听闻丁世良的理由后哭道:“我如今方寸已乱,此事就由叔叔做主吧,我娘家在荥阳也是当地大户,可往投奔之。”说完刘氏自去休息。
韩湘扶着丁世良回到门口,宋文四还领着村民们在那里磕头,老村正宋文四的额头上已经鲜血淋漓,犹可怜见,却依旧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
丁世良拱手为礼道:“各位乡亲父老,快快请起,大家的难处韩老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故土难离乃人之常情,韩家体恤乡亲们准备择日迁走,毕竟还要处置田屋产业等琐事,还望乡亲父老行个方便。”
众村民听说韩家愿意搬离七里庄,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个个喜笑颜开、欢呼雀跃。
宋文四一脸羞愧的被人搀扶起来,由于跪拜的久了,而且上了年纪,站在那里有些不支,韩湘经过他身边时愤愤说道:“我家将择日迁走,现在你满意了吧。”
宋文四有袍袖掩住脸面说道:“老朽惭愧,韩老员外对我七里庄广施恩德,而且老朽与韩老员外交知深厚,如今老韩家却被逼的无立足之地,老朽背恩负义与先,他日老朽已无颜面去见故友于地下,罢了罢了。”
说完纵身一扑,“碰”的一头撞在门前大树之上,待众人反应过来上前救援之时已无气息。
这时几个宋文四的家人披麻戴孝的从人群里走出来,为首的是宋文四的大儿子,他大哭道:“老父最近纠结几日,茶饭不思,然而今日却突然心情好起来,早晨还饱餐一顿,只是莫名的让我们穿着孝服,现在想来他老人家心中早已决绝,他老人家也求仁得仁了。”
韩湘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一干亲人围着宋文四的尸身恸哭,而他的脸上却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忽然想起父亲韩老成去世之时的音容也是如此,不由呆住。
丁世良一旁叹道:“宋老村正为了维护乡亲们的平安,此为仁;而对咱们韩家和韩老员外,他却有朋友恩义,二者不可得兼,如今舍身殉了方能全了他的仁义,可谓仁义之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