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汉纳留了下来与麦金莱商量事情——大概是商量如何在共和党内统一立场，以及与民主党协调。国难当头，民主党应该也是能顾全大局，不过就肯定会有些政策方面的交易与微调。

罗斯福和鲁特出了白宫后一同前往鲁特在华-盛-顿的住处。两人都来自纽约，同属共和党强硬派，意气相投的他们共同话题比较多。

到了鲁特家里，仆人为两人端上咖啡后退下。两人一言不发，品尝着热气氤氲咖啡。半晌，罗斯福开口说：“你觉得我们现在开战有几分胜算？”

鲁特放下咖啡严肃地说：“实话实说：一分都没有。二十万英军做不到的事情，二十万美军也同样做不到。”

罗斯福颓然望向窗外：“我知道这是事实，可我就是不甘心。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机会……”

鲁特望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副总统，半天不说话，由得他出神地望着窗外。

纽约罗斯福家族是个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纪的望族。十七世纪初罗斯福家族的祖先克莱斯.马汀森.冯.罗斯福从荷兰来到美国。他其中一个儿子尼古拉斯.冯.罗斯福在纽约的新阿姆斯特丹定居下来，繁衍了一个庞大的罗斯福家族，其中包括如今的合众国副总统西奥多.罗斯福，还有他那位正在哈佛念书的远房堂弟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

西奥多.罗斯福同样是哈佛出来的罗斯福子弟。他在史学方面才华出众，在两位曾任职美国海军的舅父帮助下著有多本海军史书籍。他很早就参与纽约共和党事务，先是任职美国公务员委员会，随后出任纽约市警察局长。鲁特就在那时认识了他。当时的鲁特已经是纽约律师界的翘楚，因为学识渊博精明能干深受纽约共和党的赏识。

罗斯福两次出任公职表现出色，越来越获得共和党高层的留意。1896年麦金莱第一次当选总统后因为他在海军史方面的名声任命他为助理海军部长。从那时起罗斯福终于获得了对美国历史进程施加影响的能力。

西班牙庞大的美洲殖民地在十九世纪初瓦解后，美国是一直觊觎不已，奈何那时实力不济。1823年的门罗宣言有点像餐前祈祷，意思是我准备要开吃了。西班牙国力在1833到1876年三次内部争夺王位的卡洛斯战争中消耗殆尽。到这时候美国要是还不参与到争夺西班牙殖民地的饕餮盛宴中，就有点违天不祥了。

美国人——尤其是共和党人的第一个目标是古巴。罗斯福在担任助理海军部长期间与部长朗格龌龊不断。倒不是朗格阻挠罗斯福加强海军，而是朗格希望步子稳一些，而罗斯福却希望朗格胆子再大一些——太稳重黄花菜都凉了。

朗格属共和党温和派，对于古巴这块地盘自然也有想法，但希望过程技巧些，吃相好看些。古巴人民要死要活跪求加入美利坚合众国的戏码比较符合他的审美观，总之是不能显得美国吃相太难看。毕竟美国也是从殖民地独立出来的，要是曾经饱受英帝-国-主-义者压迫的美国人民现在强大了就大搞特搞殖民主义帝-国-主-义，骑到其他美洲人民头上作威作福，那会被全世界人民群众唾弃，尤其是那些该死的无政府主

义者。

缅因号一声巨响沉在哈瓦那港外，民意基础和动手理由全有了，一切都水到渠成。美军王师一到西班牙人望风披靡。战争一开始罗斯福就辞去助理海军部长职务，亲自上战场，既亲历沙场历练了自己，也搏得了名声。到这时候，势力逐渐强大的共和党强硬派已经将他视为明日之星加以栽培。

1900年大选，麦金莱经过一番政治考量，出人意料地选择罗斯福作为竞选搭档，在这点上麦金莱的好友汉纳是很不赞同的。与洛克菲勒、JP摩根等资本巨头过从甚密的汉纳考虑的是，一旦麦金莱在任上去世，持强硬路线的罗斯福就会成为总统。当选后麦金莱选择了鲁特担任战争部长。罗斯福加上鲁特，共和党强硬派开始露出了白头鹰的狰狞。

然而没想到的是，美军王师在菲律宾阴沟翻船，被大公正义一闷棍打得好疼。急于报仇的美国精英们希望下饺子般地造舰去报仇雪恨，然而两洋调动的困难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巴拿马运河问题。

罗斯福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问鲁特：“你认为法国人现在还肯出售巴拿马运河的权益吗？”

这时候的巴拿马运河开挖权并不在美国控制下，而是在一家法国公司手里。十九世纪初西班牙曾想独力开挖巴拿马运河。一开始苦于资金短缺，再后殖民地瓦解加上内乱国力大衰，西班牙放弃了这个想法。西班牙美洲殖民体系瓦解后，巴拿马这地方最终归属于哥伦比亚共和国，但巴拿马人一直存心独立。

1869年法国资本建成苏伊士运河后大赚了一笔，开始考虑在巴拿马复制苏伊士运河的成功。从哥伦比亚政府获得批准后，法国人在1883年开始了建设巴拿马运河的工程。尽管比苏伊士运河短得多，然而巴拿马运河工程的艰难程度却是法国人始料未及。吃尽苦头的法国人终于意识到，及时止损比苦撑下去划算得多，于是把视线投向美国，开价1亿美元。美国盘算后还价4千万。美国人考虑的是中美洲那地方离美国近，我们耗得起你法国人耗不起。事情于是就那么卡在了那里。然而现在看来，时间还未必在美国这边。

鲁特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只要操作得当——比如打打德国牌，这是有可能的。毕竟法国的利益不在美洲，还得时刻面对德国。建成巴拿马运河也给了法国更多的航运选择和安全。只要欧洲局势有变，法国人会让步的。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英国人。我收到的消息是，在失去南非和澳大利亚后英国人已经开始从亚太收缩，还中止了与日本的海军合作，这也是我提议与英日展开军事合作的原因。没有英国的海军技术，日本是无法在远东击败俄国的。而英国要是从亚太收缩，就有可能增强在加拿大的存在，那就会对我们产生潜在的威胁。我现在考虑的是，如何才能让英国在巴拿马运河上向我们妥协。”

“是否可能联合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共同对付大公正义？他们成立了德班公约组织还有德班合作组织，实际上已经形成一个军事同盟。”

鲁特叹了口气：“很难。大公正义在对付英国与法德上是有区别的，与对待我们同样有区别。他们对英国是直接宣战，攻击英国殖民地，

海上破交扣押英国商船；对我们只是进行海上军事打击，并不涉及商船和地面部队；而对法德则完全不加干涉。这样法德是不会和我们协同行动的，尤其是在法德关系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在最理想的条件下，也许我们可以说服英国和日本与我们协同行动。”

“如果打败大公正义，英国可以收回南非和澳大利亚，重新控制苏伊士运河和印度，他们的收获会比我们大得多。但我们用什么去吸引日本？他们很可能会要求得到菲律宾，这样就会在太平洋上对我们形成新的挑战。”

鲁特再叹了口气：“这就是两难之处。我的看法是，日本这个受资源制约的岛国，发展潜力和速度不可能高于我们。没有外来帮助，日本不可能挑战清国和俄国。现在英国退出亚太，我们填补英国的角色帮助日本，既可以使得清、日、俄在远东形成长期对峙，也能把日本的注意力引向东南亚。这样即使日本在西太平洋坐大，我们仍然可以控制局面。万不得已，我们可以要求对菲律宾问题进行国际仲裁，与英、法、德、日共同托管菲律宾。当然了，合作必须建立在‘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基础上。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应该尝试接触大公正义，让他们明白太平洋相当大，可以容得下美国和大公正义。”

“谁去接触？”

“威廉.卡伦.威尔考克斯，一名美国公理宗海外传道部传教士。他和他妻子正在南非传教，非常熟悉当地情况。我家族1888年在纽约认识了他，他去南非后一直有通信。”

“你直接和他通信，合适吗？”

鲁特笑道：“我会让我哥哥奥伦写信给他，让他了解一下大公正义的意向，这完全没有问题。”

罗斯福点了点头：“但我们还是要尽快建成巴拿马运河。哥伦比亚如果继续阻挠，我打算推动对哥伦比亚出兵。”

鲁特摇头说：“这样会引起英国的干涉。尽量和哥伦比亚谈，实在不行，可以推动巴拿马独立。”

“智利的态度呢？”

智利曾在1885挟太平洋硝石战争胜利余威在巴拿马与美国强硬对峙过。那时候智利经济繁荣兜里有钱，向英国买了不少战舰，海军实力比美国还强，大棒相当硬。刚好哥伦比亚内乱，保守派和自由派对立。美国支持自由派，派出1397吨的风帆蒸汽混合动力战舰谢南多亚号到巴拿马为自由派助威。

智利传统上支持哥伦比亚保守派，加上美国在太平洋硝石战争中不识好歹支持玻利维亚、秘鲁，与智利作对，于是智利就派出2977吨的防护巡洋舰埃斯梅拉达号到巴拿马硬撼1397吨的谢南多亚号。美国知道厉害，慌忙撤走了。这事成了美国海军当年一大恨，逼得他们丝毫不敢停止前进的脚步。

“可以尝试帮助阿根廷，牵制智利。阿根廷一向在英国和意大利造舰。我们可以为阿根廷提供条件更优惠的付款方案，购买我们的战舰。或者通过巴西推动阿根廷。”

罗斯福点了点头。这样通过分别挑动欧洲英法德三国中的的英国，亚洲清日俄三国中的日本，南美ABC三国中的阿根廷，美国也许就能在未来的国际博弈中走得更远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