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七从士兵中探出头去,紧张看着阵前的郝节,太远,看不清表情,但只见他胯下的战马在不安的嘶叫着。
城楼上的那个女子,和薛献笙的目光纠结在一起,她的眼神很复杂。
“下来,快下来。”薛献笙心里狂喊着,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呀,快说他毒杀了父王,蒙骗了自己,害得八十万大军烟飞魂散。” 朗目君的心里狂喊着,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中瀛的士兵们,你们快回去,否则,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天上,有一片枯叶从落下,慢慢的慢慢的,掉在了泥土里。
那个女子,仰脸向天,身下,血如同水墨一样散开来。
“父王,我来了,江川,娘走了。”
她的一只眼睛紧紧闭着,一只眼睛大大的睁着,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流下来。
一个女人拖着硕大的肚子,拼命的跑着。
她困难的蹲下身子,拼命的摇着她。
“沙姑娘。”如惊雷般的声音,凤楚王回过头,愕然的看着爱孤城。
原来,这位就是让爱孤城丢了一条胳膊的那个女子。
“等等。”有人拦在了郝节的马前,他定眼一看。
“七七,怎么是你。”
洪七七把他拽下马,满脸的怒火。
“你疯了,现在阵前正在对峙,你上前,会被别人抓住话柄的。”洪七七怒喝道。
法王和洪风又战在了一起。
洪七七抬眼看,郝节如刀锋般消瘦的侧脸上,嘴唇微微颤抖着,那眼里,竟然有光。
洪七七的眼神暗下来。
法王的六钩银予,耍的虎虎生威,而洪风举剑护体,筑出一道铜墙铁壁。
“无名,东海转身不太灵活,如果你从后面进击,说不定会有取胜的可能。”
爱萍,是你吗?洪风轻轻说,爱萍淡淡笑着,向天空飘去。
“洪帮主,老当易壮,老夫认输。咱明日再战,如何?”
两人一抱拳,法王趋马而归,洪风跳下马来,目光转向城楼下的沙棘,暗自神伤。
“沙棘儿,我可怜的儿,你要知道你亲娘已经过世,该如何的悲凉。”他看向沙棘的大大的肚子,想起很多年前,金花独自一人挻着肚子,孤苦无依的朝翠荫山上走去。
他叹口气,朝沙棘迈开了腿 。
“女儿,爹来了,以后,爹疼你。”
“啊。”众人大喝,洪风倒下去,一只羽箭从前胸透出来。
“爹。”一声凄厉的嘶喊声,洪七七
冲出来,不顾一切的向洪风跑来。
薛献笙收回弩*弓,还给士兵,说:“如果敢声张出去,小心狗命。”
那士兵低着头瑟瑟发抖着,哪里敢搭话。
洪风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疼爱一生的小女儿,哭着朝他跑来。别哭,七七,爹对不起你。
他没有疼过一天的大女儿,也抚着肚子,艰难的朝他而来。沙棘对不起,我没有疼你一天,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
他伸出手,沙棘和洪七七,一人一只。
云彩上,爱萍在朝他笑着,他问:
“夫子,您真能看清每个人的结局吗?”
“......”
“那我的结局会是好的吗?”
“妈个巴子的,老子给你们拼了。”陌焚举起刀,向阵营跑来。“嗖。”不知从哪来的冷箭,正中他脑门,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睛愤怒的望着灰暗的天空。
“放箾,杀死他们”法王看到攻击的好机会,他对弩*弓手下命令。
箭雨朝着阵中飞奔而来,无数飞奔来的看洪帮主将士沉浸在悲伤中,竟纷纷中招。
一片喊叫声,呻吟声。
沙棘的裤腿已经被血染红,箭雨中,她朝薛献笙伸出手。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薛献笙对着法王喊道。
“瀛王,现在正是一举歼灭敌人的好机会。”法王杀红了眼。
“她是我的妻子,她要生孩子了,我不能,法王,我做不到。”
沙棘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洪七七紧紧抓住她的手。
薛献笙搓着手,手足无措。
“瀛王,我怕。”沙棘看向薛献笙,满脸的祈盼。
洪七七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郝节的脸色铁青,日日想的那个人就在眼前,两个人咫尺却天涯。
沙棘的身子颤抖着,豆大的汗珠落下来,郝节将她拦在怀在,把她的手紧紧的捉住,别怕,沙师妹,有我。
沙棘回过头去找,即将出生孩子的父亲,站在远处远远的眺望着,他的前面,是一排排的弩*弓手,手搭着八支银光闪闪的飞箭。
她吃痛得难以忍受,哎呦哎呦的大声呻吟着,郝节将枪柱在地上脱下外衣搭在上面,做成一个小小的帐篷。
看不见里面的动静,薛献笙哪里肯依,他揪着法王的领子说:“不行,东海,小世子要出生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孩子。”
“瀛王,小心有诈。”东海还是不放心。他对着阵中喊:“郝小子,你带领众人赶紧离开瀛王妃,否则,阵中所有的人都活不了。”
郝节身急如焚,他看着身下
呻吟不已的沙棘,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沙棘满是汗珠的脸上绽放出笑容,郝节觉得,那个笑容,比洛阳城外的牡丹花都要娇艳。
“一般产婆,都会让产妇用力再用力,可惜,你解决不了生孩子的事情。”
郝节握着她满是汗的手,说:“好,你用力生吧,等生下来这孩子,我们就带回去,可好。”
沙棘仔细去听,外面风很大,旗帜正在风中狂舞中。
“带着七七,快走。”沙棘命令道。
郝节不明白沙棘为什么变脸,他有些无措起来。
“你想一尸两命吗?那就快走啊。”沙棘抬起头来,脸如同刚被水洗过一样,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繁星。
看着郝节等人离开,法王舒了一口气,他放开了手,薛献笙朝两军中间的小小帐篷走来,几个精兵跟随在后。薛献笙的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软软的,轻轻的。
“你终于来了。”薛献笙将郝节的外衣扔在地上,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搭在上面。
“爱妃,我答应你,等生了我们孩子就撤离,可好。”薛献笙将她楼在怀里,轻声说。
沙棘重重的点点头。
以天做被以地做褥,一件小小外衣搭建的帐蓬里,不断传出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几十万将士静静的站在两边,除了风吼声旗帜招展声,别无他响。
天空把大大的黑幕拉下来,将几十万大军笼罩在下面。
风越刮越大,刚刚冒牙的野草有的被连根刮起。
”哇哇.......”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法王揪住旁边一个侍卫的领子,高声喝:“生了生了,王妃生了,听这声音,肯定是个壮小子。”
两边阵营的将士同舒了一口气。
“瀛王上,我们回去吧。”侍卫在外面喊,那柄枪杆搭建的产房里,再无一丝动静。几个人面面相觑,猛的揭下衣服,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惊呆了。
他们的侧妃,瀛王心爱的女人,正手拿朗目君刚用的那把短刀,而刀口正对着瀛王。他们的孩子,正躺在地上,身上包着瀛王的中衣。
士兵向前刚迈一步,薛献笙的脖子渗出血来,滴在白色的内衣上,很是刺眼。
“退后,快退后。”
士兵们只好退后了好几步,几只火把被风吹得呼呼的响着。
不知是紧张还是虚弱,沙棘的脸还在一直在冒汗。而她指着的薛雵笙,却面色平静。
“奶奶的,还是中计了。”法王喊着,他的银予狠狠的戳在地上,想像着把沙棘的肚子戳了个大洞。